怀念安作璋先生

著名史学家、秦汉史研究会原副会长、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安作璋先生,因病突发于2019年2月20日晚逝世,享年93岁。

个人简介:安作璋,1927年1月生,山东曹县人,1951年齐鲁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毕业,被分配到山东师范学院(今山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工作。一直从事中国古代史、秦汉史、山东地方史、齐鲁文化史、历史文献学的教学与研究工作。著述30余种,发表论文百余篇。其中《秦汉官制史稿》《刘邦评传》《中国运河文化史》《山东通史》《齐鲁文化通史》《中华杂技艺术通史》先后被评为“山东省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中国史简编》《中国古代史史料学》均为教育部审定的国家级规划教材。2007年荣获“第一次山东省社会科学突出贡献奖”。

老师让我研究大运河

——怀念恩师安作璋先生

张明福

2月21日上午,大众网刊发消息,山东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安作璋先生于前一晚因心脏病突发去世。这条不长的信息瞬间把我的眼睛打湿,它无情地宣告了这个残酷的事实,我的老师安先生真的走了。

2014年12月4日摄于安作璋书房

安作璋先生今年已93岁高龄,生前执教于山东师范大学历史系,他致力于山东省地域文化的研究,为秦汉史和山东地方史以及大运河文化研究做出了突出的贡献。我自1978年春天大学入学,有幸成为安先生的学生已有41个年头了。安先生高尚的品德、宽厚的为人,一直是学生们学习的榜样。他孜孜不倦、勤学多思的钻研精神,也不断激励着我们。回忆往昔,最令我牢记在心的当属2014年12月,先生对我的最后一次教诲。那天我和夫人专程前往济南,将老师为我写序的《德州往事》一书样书送给他。并提前将润笔费装在信封里包好,准备带给先生。当我们到达山师二宿舍门口时,没想到年已88岁的安老师,早已在楼下等着我们了。进家后,我赶忙把《德州往事》一书递给他。安先生戴上花镜,将书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翻阅了一遍,连声说“好”“好”。趁老师翻看书籍,我把装着润资的信封悄悄放在写字台上,没想到却被老师发现了。从来不爱着急的他,手指信封脸色突变,我赶紧将信封收起放回自己的文件兜,老师方才露出和蔼的笑容。

最后话题自然落到已经面临退休的我,如何在历史文化研究领域继续发挥余热上。安先生建议我在搞德州地域文化研究的同时,多进行大运河文化的研究。他鼓励我说,“自2014年大运河申遗成功后,你已在德州日报上连续发了十多篇(17篇)解读南运河德州段的文章,这个课题需要很好的做下去”。再说,地域文化研究具体到德州,尤其是德州金元明清史以及德州近代史的研究,都要用运河文化的观点来统领,不然就分不清轻重缓急,找不出历史背后的深层原因。我默默点头称是。临走,先生送给我一套他于2006年主编的195万字、三卷本的《中国大运河》。

老师的话对我绝对就是圣旨,打那以后,我就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大运河文化带的研究中。先后自费或半自费,前往泰安宁阳堽城坝、东平戴村坝、济宁汶上运河补水工程、微山南旺镇、枣庄滕州、台儿庄,河南台前县,聊城、临清、阳谷的张秋镇,以及德州运河全境考察,并多次参加山东省运河经济文化研讨会和德州学院与市社科联召开的运河文化研讨会,撰写和发表学术论文5篇、介绍德州运河文化的文章25篇。两本主要著作,《山东运河碑刻选》(16万字)已完成,《山东运河碑刻集》(30万字)也即将脱稿。与此同时,我也有幸成为山东运河经济文化研究中心理事、德州分中心副会长,结识了一大帮执拗研究运河文化的同仁。通过购买和索要等方式,积累了半橱柜运河文化研究的珍贵资料,如各种版本的《德州志》《德县志》、姚汉源《京杭运河史》、康熙《运河全图》、道光《济南府志》、乾隆《东昌府志》等等。自己晚年做到了入则掬清茶一杯,坐拥书城,神游瀚海,积思成文;出则偕二三文友,走城郊东西,寻残碑断简,访耆儒野老。

我原本打算今年上半年《山东运河碑刻选》和《德州往事(二)》出书后,在给老师送书的时候,详细汇报一下这几年研究运河文化的收获,并再次聆听他老人家的孜孜教诲。可惜,这一简单的设想,随着先生的仙逝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追忆我与安作璋先生的一来一往

石贤圣

2月21日,我从好友微信及多个媒体公众平台惊悉:中国秦汉史研究领域的扛鼎人物、著名历史学家、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安作璋先生,于2019年2月20日22时37分不幸因病去世,享年93岁。当初半信半疑,但后来多种渠道,同一噩耗!我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盈眶的热泪,相隔百公里的三鞠躬,仍无法表达我对安先生的哀悼和敬仰之情。曾经一来一往、两次与安先生近距离接触和交往的情景,瞬间浮现眼前,于是,迅速打开电脑、敲击键盘,将文字这一安先生一生钟爱的载体,化作舒缓的音乐、美丽的花朵,表达对他渊博学识和高尚品德的点赞!

2008年6月6日,安作璋在陵县文博苑题词“汉风唐韵”。摄影:李照明  

2008年6月6日,由安先生等7人组成的省文化工作考察组,应邀来陵县(现陵城区)考察文化工作。孟夏时节,草木葱茏,百花盛开,蜂喧蝶舞,一派生机勃勃的美好景象。安先生虽已年逾八旬,但依然精神矍铄,兴致勃勃实地考察、听取有关情况汇报。神秘连绵汉墓群、庄重肃穆东方朔墓、古朴典雅文博苑、“三奇”美誉画赞碑……陵县悠久的历史渊源、丰富的文物遗迹、深厚的文化底蕴,安先生一行表现出浓厚兴趣。安先生认为,陵县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名人辈出,是山东省黄河以北文物古迹最多的县份,堪称汉唐古城。他说,1995年省人大常委会第19次会议通过的《山东省1996—2010年人文自然遗产保护与开发规划纲要》第二部分《规划目标》之“(十三)运河文化区”中,确定该区以古京杭大运河为主线,规划目标共有9项,其中陵县就占有两项,即“保护和开发陵县汉墓群”“建设东方朔文学艺术陈列馆”。这一方面证明陵县在全省人文自然遗产保护与开发方面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另一方面也为陵县提供了可以充分利用的优惠政策。他建议,要进一步加强保护工作、加大宣传力度、做好利用文章,推动文化旅游事业更好更快发展。

安先生一边仔细观看,一边不断询问有关情况,时过中午,仍意犹未尽。考察完毕,他在文博苑欣然挥毫题词“汉风唐韵”。简短准确的概括、隽秀飘逸的墨迹,令在场人员热烈鼓掌喝彩。我当时是县文化旅游局的党组副书记、副局长,有幸参与陪同服务工作,亲身感受到了安先生的迷人风范;并有幸在他题词时与其相对而立,铺平宣纸。

2014年初,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当时鉴于讨论东方朔墓碑碑名问题,我便萌发了请教安先生的想法。虽然当年安先生来陵县调研时我曾有幸参与接待,但若干年过去了,且咱毕竟是个小卒子,如此大家能理睬咱吗?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以及不忍心打扰又急于求教的忐忑心情,我于1月4日中午将有关资料打印装订,并写了一封短信,以特快专递的方式寄给安先生。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1月6日上午9点15分,安先生用家中座机给我打来了电话,且婉拒我为其省电话费而打过去的提议,侃侃而谈,一口气说了23分3秒,使人无法相信他已88岁高龄!接完电话,我崇敬、感动之情难以言表,迅即根据电话录音整理打印成文。

为避免因听觉或理解问题而歪曲原意,我借1月7日出差济南的机会,登门拜访、当面请教安先生。当天下午14点32分,我辗转打听到了他的住处,拨通了座机,接电话的正是安先生!待说明来意,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随着门铃的清脆响声,迎接我的是一位50多岁的男士。他自称是安先生的女婿,正要去上课,安先生在楼上,一会儿就下来,要我稍等。

很快,安先生沿着木质楼梯缓步走下。我欲上前搀扶,他摆手阻止:“你不熟悉地形,我自己来!”安先生毫无大家架子,上身着旧式手工毛衣,脚上穿着一双普通布鞋,除了双腿因患关节炎稍有不适外,思维敏捷,谈吐自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让人无法和其年龄画上等号!他极其朴实,热情引领我到书满四壁的东书房一张非常简易的写字台前。简单寒暄几句,我便拿出事先打印好的“电话稿”请他指正。他戴上眼镜,字斟句酌,还不时和我交谈:“给你打电话时没打草稿,难免有不妥之处……”反复修改了三遍,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2014年1月7日,安作璋在住所修改“电话稿”  摄影:邱培彬

修改稿较之原稿,改正别字1个,修改字、词、标点符号5个,删除标点符号5个,增加标点符号2个,删除汉字98个,增加汉字73个,总字数(含标点符号)由788个减少为760个。治学严谨之态度着实令人钦佩!为尽量少打扰这位可敬的老人,我连声道谢后,于15点45分告辞。

安先生在“电话稿”末尾特别注明:“仅是个人粗浅的理解,仅供参考!”足见平易近人、谦虚谨慎之高尚品德!反复拜读,感慨万千!

写到此,已是泪眼模糊。安先生:2月20日,雨水刚过,马上就是万物复苏的阳春时节。您虽然离开了我们,但您的风范却根深叶茂、影响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