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砺忠诚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以无限忠诚为民族解放而浴血奋战的人们!
第二章 冀鲁边前传
悲怆马颊河②
庆云县的罢河工运动惊动了津南特委,刘格平带着“特委交通”邸玉栋找到了胡恒熙。
刘格平说:“恒熙啊,你们县这个事不小,县委可以利用这个事件提高党在群众中的影响力。”
胡恒熙说:“目前不少群众还是怕官府镇压,不敢站出来公开反抗。”
刘格平说:“这就需要我们的党员和先进分子带头站出来,现在群众处于最难受的时刻,上河工劳民伤财,不上河工就被送进大牢,怎么办?老百姓都在看着咱们共产党人呢!”
胡恒熙说:“目前我县有党员400多人,县委已经发出了指令,要求每个党员在罢河工运动中冲在最前面,发挥好带头作用。”
刘格平说:“你们成立后援会这个办法不错,但下一步可能会面临更大的挑战,我们要做好武装暴动的准备,光靠一张嘴是说不过敌人手中的枪杆子的。”
胡恒熙点点头:“等群众发动起来,我们就宣布武装起义,真刀真枪跟敌人干起来。”
刘格平和邸玉栋在庆云乡间隐蔽下来,以便随时领导运动。这个时期,庆云县流传着一首民谣,说的就是罢河工:
三区四区动了工,一区二区说不中。
代表举了好几个,堤东请来刘格平。
请他不为别的事,庆云县里罢河工。
一盘土炕,一张小饭桌,一盏如豆的油灯,一屋子表情严肃的人。
4月15日,庆云县委在旧庆云城东北角的西安家务村范廷俊家召开扩大会议。会议由胡恒熙主持,参加人员有津南特委书记刘格平,津南特委交通邸玉栋,县委副书记肖佐芝,县委成员范廷俊、杨德然、武大风、胡泮河,还有城南区委书记张笃骞、一区区委书记胡林晓,以及几个积极分子,共20多人。会议的主要议题是研究如何领导全县人民罢河工、反暴政的斗争。
胡恒熙首先发言:“同志们,现在军警像疯狗似的到处抓人,强迫群众出河工,老百姓本来就过得苦巴巴的,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心里都憋了一把火。我们共产党人这时候一定要站出来,给这把火再泼上一桶油,让它熊熊燃烧起来,烧毁这个可恶的腐朽的旧政府。这也到了党考验我们的时候,庆云县是津南地区党组织发展最快的县,群众基础也好,我们完全有能力领导好这次斗争!下面请格平同志给大家说几句。”
刘格平不急不缓地说:“我和玉栋同志见识了大家高昂的斗志,恒熙同志和县委一班人头脑清醒,把握局势准确。下一步,我们的工作重点是怎么样把斗争推向深入。我建议举行全县群众罢河工动员大会,把我们的斗争公开化,号召更多的人参加。”
胡恒熙说:“明天东林就开始赶庙会,我们这个活动要是拿到庙会上去搞,声势大、影响大,能最大限度地打击敌人。”
他所说的东林庙会在庆云县东北的前后庄科村之间,那里是一片平坦的大洼,不知从什么年代起,每年农历三月三开始在这里赶会,南边的人叫它北林会,西边的人叫它东林会。庙会很盛大,四面八方的小商小贩蜂拥而至,卖粮的,卖布的,卖枣的,卖洋广货的,卖牲口的,说大鼓的,变戏法的,跑马戏的……应有尽有。最热闹的还是唱戏的戏班子,梆子唱得高亢激昂,京戏唱得低回婉转,豫剧唱得小葱拌豆腐似的清清白白。远近十里八乡的老百姓脚赶脚地跑来赶会,整个会场人挨人、人挤人,就像一个人疙瘩。
刘格平听完介绍,说:“我看行,就定在东林庙会的最后一天举行罢河工动员大会。”
随后进行具体分工:由刘格平起草《告全县同胞书》;武大风刻板油印;胡恒熙在动员会上讲话,主持大会召开;肖佐芝负责筹备会场。
每个参会者照如下内容写了十封“鸡毛信”:“定于三月初五,在东林庙会上召开全县罢河工大会,每家派一人参加,风雨无阻,切要切要。请你再写十张传出去。”落款是“抗河工筹备会”。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不到一天,鸡毛信“飞”遍了全县。不过,哪有不透风的墙,庆云县县长傅奎升也已获悉了刘格平他们的计划,跟他的手下一起加紧谋划如何处置。
4月18日一大早,胡恒熙起床后简单吃了点饭,刚想往外走,就听见门外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着就是粗暴的砸门声。他知道情况不妙,转身向正房后跑去,准备越墙逃走。这时大门却被硬踹开了,几个警察高声叫嚷着冲进来,不由分说,将他扭了个结实。警察们翻箱倒柜,也没搜出什么东西,带着胡恒熙回县城复命去了。
胡林晓家离胡恒熙很近,他躲在暗处将一切瞧了个仔细。怎么办?得赶紧把这一情况告诉刘格平去。这时从村外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地告诉胡林晓,他是从城东南荷包张村来的,县委委员张笃骞昨晚被捕了。看来敌人的大网早已张开了。
村里人见胡恒熙被抓走,一时没了主意,围住胡林晓问怎么办,会还开不开。
胡林晓坚决地把手一挥,说道:“开!当然得开了!”
他跟几个党员和积极分子抄起家伙,“咚咚锵”“ 咚咚锵”地敲着锣鼓,高声吆喝着乡亲们:“走啊!到东林开会去!”
龙王庙村离东林十多里路,一路上,他们又会合了好几个村的群众,队伍渐渐壮大起来,雄赳赳地奔往东林庙会。
昔年热闹祥和的东林庙会今天处处透着吊诡的气息,庆云县保安大队大队长胡振国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五六十个军警,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还有附近严家务分局的十多名警察,也杀气腾腾地在各处转悠。
胡林晓没见到县委的同志,只跟几个区委的同志碰了头。
大家说:“胡振国也来了,看来敌人想把我们抗河工的会变成镇压群众、强迫挑河的会!”
胡林晓到处找负责会场的肖佐芝,可是转了一圈没见到他的人影,便骑上自行车到他的村子去找,也没找到。有人告诉他肖佐芝见势不好,已经隐蔽起来了。
胡林晓只好回到会场,很多同志焦急地问他:“今天的会怎么开?我们的同志都来了。”
胡林晓镇定地说:“稍等一下,马上就开。”但心里一团火烧得难受,根本还没拿定主意呢。现在已十点多了,等十二点一过,戏一结束人一散,县委安排的动员会全泡汤了。
他知道刘格平在大麻湾村,就拼命蹬着车子冲进村去,把情况简单一说。
刘格平说:“你先回去布置一下,我随后就到,把我们的同志布置在保安队的前后左右和戏台周围。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吃下一颗定心丸,胡林晓迅速回到庙会,按照刘格平所说安排下去。当然,这种情况下,刘格平出面是极其危险的,但在此特殊时期,他也顾不上个人安危了。
十一点钟,刘格平来到庙会上,他让胡林晓先登台讲话。胡林晓没有犹豫,直接走上戏台,演员和乐师们一愣,这是哪儿杀出个“愣头青”,刚想发作,胡林晓手一挥,眼一瞪,高声说:“今天我们要借你们这个台子开会,戏先停一下,我要跟乡亲们说几句话!”
胡林晓说完走到前台,向下一看,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站在前排的多是自己人,都向他投来钦佩的目光。
他提高了音量说:“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罢河工大会,为了反抗河工,我叔叔胡恒熙让警察给抓走了。挑河出工,这是政府强行摊派的活儿,咱们都得齐心协力抗住它……”
正说着,胡振国提着手枪,带着军警骂骂咧咧地冲上台来,声嘶力竭地吼道:“挑河是省里的命令,不准开会!不准捣乱!……”就在这时,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呼啦跳上台来,又呼啦围住军警们,有个小伙子靠近胡振国一膀子把他扛个趔趄。
突然,一声断喝压倒了所有喧哗:“这河不能挑!”
一位头裹羊肚子毛巾的“农民”纵身跳上台,他身穿小夹袄,脚蹬粗布鞋,身材高大,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他痛快淋漓地揭露了国民党县政府贪污河款、催逼河工、无理抓人的罪行,号召全县人民反抗挑河工,营救被捕的人。
台下万众响应,山呼海啸。
胡振国气急败坏地问:“你是干什么的?”
“羊肚子”理直气壮地把胸脯一拍:“我是全县群众的代表!”他又问台下的群众:“你们承认不承认?”
群众振臂高呼:“承认!”
胡振国一见众怒滔滔,带上他的人悄悄溜下了戏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