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砺忠诚
谨以此书献给所有以无限忠诚为民族解放而浴血奋战的人们!
第三章 惊雷动华北
脱下长衫去战斗②
此刻,在旧县镇李连家村,周砚波家里一场风波突如其来。
周砚波早年求学于北洋政府交通部办的机电学校,梦想以实业救国,毕业后在天津、北平闯荡,目睹了列强骄横跋扈、民族积贫积弱的现实,转而决心以教育救国。1925年,他卖掉祖上二十几亩地,在本村建起了盐山县第三高小,推行开明教育。“九一八事变”后,他满腔悲愤地走上讲台给学生宣讲国耻,带领学生一遍遍高唱岳飞的《满江红》,情不自已,泪流满面。一所偏僻的乡村小学,竟然先后走出了马振华、王俊峰、付云生、贾震、王猛、吕墨池等一批抗日志士、贤良之才,也称得上是民国教育界的一大奇迹了。
这天一大早,周砚波接到学生马振华的邀请函,说要在旧县北街举行各界恳谈会,商议抗日救国之事。他的心口像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似的,立时憋闷得面颊绯红,胸脯急急起伏着——他早年落下了哮喘的毛病,情绪稍有波动即病情加重。他闭目片刻,平静一下情绪,口中喃喃着:“日本人的狼子野心终于现形了……”他扶着八仙桌站起身子,在堂屋里慢慢踱着步,一个念头跳了出来。
他快步走进老母亲的卧室,掀开床头一个髹漆楠木柜,拿出几张地契。
家里人一听周砚波要卖地支持抗日,当即都耷拉了头。周老太太一脸秋霜肃杀之气,第一个表示反对:“砚波啊,让俺怎么说你呢?咱们周家祖上累死巴活地积攒下几亩地,容易吗?你倒好,一挥手就将几十亩给别人,叫你老祖宗在地下都不安生哩!再说,这抗日的事有国家有军队,你又不拿国家一分钱的俸禄,这是操的哪门子心!”
周砚波一听,走到母亲面前,扑通跪倒,抓住老太太的手,噙着热泪说:“娘啊,砚波不才,生当乱世,也知道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的道理,日本鬼子很快就要打过来,我们如果不抵抗,就都成了亡国奴!到那时候,玉石俱焚,国家都没有了,哪还有咱这个小家!儿这副身子骨,上战场杀敌是不成了,只能捐点钱,买几支枪,代替我上疆场了。”
周老太太擦掉儿子脸上的泪痕,戚戚然地说:“砚波啊,你讲的这些大道理,俺一个乡村老婆子怎么能懂?你、你、你愿意做就去做吧,可得照看好自己的身体啊,你这个哮喘的老毛病可经不起折腾啊……”
周砚波叫一声“娘”,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7月10日,农历六月初三,旧县镇大集,人流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傅炳翰带领青年学生走上街头分发着传单,振臂高呼着“誓死不当亡国奴”等口号;马振华、邸玉栋、邢仁甫等人分头演讲,宣传抗日道理,鼓动民众拿起武器保家卫国;周砚波也带领“三高”师生出现在集市上,散发着他们自己书写的传单。赶集的人都被这些激昂的演讲者吸引了,纷纷驻足倾听,最后也加入群情激昂的人群中……
下午,在旧县镇北街小学里,马振华主持召开了盐山县各界人士恳谈会,中心内容是商议如何筹建抗日统一战线组织。参会者有盐山县第三高等小学校长周砚波,当地名医、孙庄人吕墨翰,弃职回乡准备组织抗日武装的李子英,邢仁甫拜把子兄弟、绿林人士崔吉章,开明乡绅、旧县镇北街人杨铮侯,以及共产党人邢仁甫、傅炳翰等。马振华说明了筹建民众抗日团体和武装的重要性,周砚波把几十亩地的地契拿出来交给马振华作为购买枪支之资,吕墨翰也表示竭尽所能发动各界出人、出力、捐钱、捐粮。
众人一致同意:与会八人为发起人成立救国会和救国军,确定具体名称为“华北民众抗日救国会”和“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经马振华提议,公推周砚波为救国会会长,傅炳翰为秘书长,邢仁甫担任救国军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周砚波兼任政治部主任,王俊峰任锄奸部部长。定于四天后的旧县镇大集召开成立大会。
会后,大家紧锣密鼓地分头开展准备,忙得不亦乐乎。
7月14日下午,救国会、救国军筹备会在旧县镇李连家“三高”学校的一间教室里召开,除原有的8位发起人外,另有冀鲁边工委书记于文彬,盐山县委书记刘子芳,共产党人马学全、曹培刚、王连泉、王恩庆,进步人士张耀曾、周营东、孙玉晋,国民党人王昭明等,共50多人参加。会议认为:国民党迫于广大民众的抗日浪潮已决心抗日,共产党由反蒋抗日转为联蒋抗日,全国抗战的局面已经形成。经过几天的紧张工作,津南工委已经掌握了崔吉章60多人的武装,张耀曾30多人、王立朝30多人、李子英30多人的民团武装,以及刘子芳50多人的贩盐武装,具备了建立救国军的条件。会议按照津南工委提供的救国会和救国军领导机构名单,选举出了救国会会长、秘书长及各机构领导,同时选举了6个基层分会的负责人,决定于次日在旧县镇大集上召开成立大会。
翌日,旧县镇北广场上人山人海,刚刚搭建好的主席台前脸上悬挂着鲜红耀眼的会标,临时组建的救国军虽然服装五花八门,但战士们精神饱满,站姿笔挺。周砚波、王俊峰、傅炳翰、邢仁甫、刘子芳、崔吉章、李子英、杨铮侯、张耀曾、王立朝、杨峥江、吕墨翰等参加了会议,国民党盐山县县长李天民作为统战代表居中就座。会议宣告华北民众抗日救国会和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正式成立,驻地为旧县镇。周砚波宣读了救国会、救国军宣言,邢仁甫宣布了救国军的军纪、政纲,傅炳翰公布了救国会和救国军领导人名单:周砚波任救国会会长,傅炳翰任秘书长,救国会下设政治委员会、军事委员会、粮秣委员会、后方家属优抚委员会及锄奸部,周砚波兼任政治委员会委员长,邢仁甫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曹培刚负责粮秣委员会,张耀曾负责后方家属优抚委员会,王俊峰任锄奸部部长。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设立指挥部、政治部、供给处和卫生队,崔吉章任总指挥,受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邢仁甫领导,这实际上确立了邢仁甫在救国军中的最高领导地位,政治部主任由周砚波兼任,杨铮侯任参谋长,张耀曾任供给处处长,吕墨翰任军械处处长,杨正泉任卫生队队长。救国军下辖两个大队,一大队队长崔吉章,教导员傅炳翰,二大队队长李子英,教导员李广文。冀鲁边平原上第一支由共产党直接领导的抗日民众武装正式诞生了。
国民党盐山县县长李天民讲话:“当此国难家仇之际,我盐山县工农兵学商各界遵照蒋委员长之指示,高举抗日卫国义旗,精神可嘉,勇气可嘉,鄙人作为盐山县县长实感荣幸之至,为表我政府对抗日民众及武装之支持,我决定先从县粮库拨给救国会、救国军小米三万斤,暂作军粮……”
会场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口号声:
“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誓死不当亡国奴!”
“抗日救国,人人有责!”
…………
两天后,即7月17日,蒋介石在庐山发表了著名的“最后关头”的讲话,中国政府抵抗外辱的决心空前爆棚:“……至于战争即开之后,则因为我们是弱国,再没有妥协的机会,如果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那时候便只有拼民族的生命,求我们最后的胜利……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同日,东京日军参谋本部正式通报了陆海军《关于华北作战的协定》:“讨伐华北的中国军队,作战尽量限制在华北,然由于情况变化,可能转化为对华全面作战……”
中日大战在即的阴霾,已像铁箍钳紧了京津一带,窒息的氛围笼罩着整个华北平原。
酷暑难当的盛夏,平地一声惊雷,华北民众抗日救国军的横空出世不再是一个偶发事件,而是滚滚向前的时代洪流迸溅出来的一朵璀璨的浪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