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驻河北省东光县城第五师团一部联队长藤井的脾气越来越失控,他凭着职业军人的敏感意识到一个强大对手的存在,而这个对手却像无形的空气,虽无处不在,但就是无从辨其形、识其象,愈是如此,愈是令他不安、焦躁、窒息。
一个多月来,东光县境内的铁路被八路军破坏了好几次。有一次,一列载满日军的火车因此而脱轨,造成几十名日军的非战斗性减员,惹得上司对藤井破口大骂,斥责他“无用至极”。而这支八路军飘忽不定,任他绞尽脑汁地蹑踪,就是抓不住一点影子。好在今晚他总算捕捉住一个机会,有可能就要揭开这个神秘对手的面纱了:据可靠情报,这支灵活堪比猿猴、迅猛堪比山豹的八路军部队,正在他所管辖的津浦路南霞口段大逞破坏手段。藤井当机立断,亲自率200多人的日军,只留下100多人驻守,乘车从灯明寺镇迅速扑向南霞口。藤井联队之所以从距离东光县城30里的灯明寺出发,是因为他正带着人马在此督修据点。
灯明寺镇,位于东光县城以东,是个东西长、南北窄的大村镇,分东灯和西灯两部分。金代大定年间有僧人在这里建造一寺,名灯明寺。这座寺院渐渐成了远近闻名的香火之地,进香礼佛的信徒纷至沓来,梵呗悠悠,经声绵绵,也便有人围着寺院住下来,繁衍生息,物换星移,形成了两个村子,合称“灯明寺村”。该地是控制东光县城以东地区的战略要点,也是东光县城重要的战略依托点,两地互为掎角,可以很好地护卫津浦路的安全。所以,日军回师华北“扫荡”后,“独具慧眼”地选定此地修筑新据点。
夜晚像掉进漆桶里。四五辆汽车颠簸在公路上,车头喷射出的强光撕扯着夜色,车后卷起滚滚尘土,等车子驶过,周围即刻陷入严严实实的黑暗中。车斗里的日军士兵不断跺着脚搓着手,嘴里发出咝咝哈哈的声音;枪顶的刺刀闪烁着清冷而诡异的光;有人轻声哼起了日本传统的小调,鼻音浓重,旋律低沉,从汽车的轰鸣里顽强地钻出来,飘散开去……
南霞口沿津浦路一线,灯明火亮,人影幢幢,你呼我答,叮叮当当,好不热闹!由挺进纵队五支队一部、东光县大队、当地进步群众组成的一支数百人的“扒路军”,正明目张胆地挥舞着铁镐撬钢轨,然后将一根根钢轨装上毛驴车,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五支队的战士们越干越欢,竟唱起了那首著名的《大刀进行曲》,铿锵有力的歌声可真带劲儿!飘出几里地没问题!
有个戴狗皮帽子的农民悄悄问身边的战士:“咱这样干,就不怕小鬼子吗?”
这个战士说:“同志哥甭怕,咱有正规部队护着呢,小鬼子来多少吃多少!”
这个农民恍然道:“俺说呢!过去破坏铁路都是悄没声的,今天可真是大张旗鼓了,比赶庙会还热闹哩!”
此时距南霞口不远的一处农家院落里,一盏油灯结出了大大的灯花,火苗忽高忽低蹦跳着,警卫员王定烈拿剪子剪了灯花,灯光稳定下来,匀称地洒在俯身察看地图的萧华和抱着烟斗吸烟的邓克明身上。
邓克明说:“我们这次破坏铁路的行动一箭双雕,既阻止了鬼子回师华北的运兵车,又把灯明寺的藤井‘钓’过来,趁机拔掉灯明寺的半截子据点,萧司令员用兵——神啊!”
萧华抬起头:“老邓啊,咱就不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吧——我们决不能让小鬼子在灯明寺扎下根,否则今后我东光县抗日根据地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邓克明点点头:“是啊,东光县是我冀鲁边跟冀南、冀中根据地联系的枢纽,也是边区的西部屏障,绝对不能让藤井的阴谋得逞啊!”
萧华用铅笔把灯明寺圈起来,敲一下,说:“藤井联队兵精器良,我们目前还不能跟他硬碰硬,得跟他智斗!”
邓克明吐出一口烟:“听说小鬼子也研究咱们的《孙子兵法》,中国有句老话叫‘教的曲唱不得’,论到智谋他们还差一大截儿呢。”
萧华说:“估计这个时候,曾国华同志该打响了。”
这时,通信员气喘吁吁跑进来:“报告萧司令员,藤井带队冲到南霞口,跟我们的部队交上火了,参加破路的群众已安全转移,共扒掉铁路三里多长,铁轨都运到堡垒村埋了起来。”
“好!战绩不小啊!快去看看灯明寺的情况。”
“是!”
…………
通往南霞口的公路上,藤井指挥着日军向两侧我军埋伏的阵地疯狂射击,我五支队的五六挺轻机枪也毫不示弱地还以颜色,子弹在夜色里呼啸穿行,有的竟在空中相遇,发出尖锐的惊叫。藤井联队确实久经战场,明知遭到伏击,却不慌不乱,从容不迫地组织反击,而且越打越有章法,一时双方形成不相上下的局面。藤井不自主地轻轻点头,嘴里“吆西吆西”的,甚是得意。正当此时,他发现灯明寺方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还传来一声声闷响。“八嘎,八路偷袭灯明寺的干活!”他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明摆着是中了八路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真正的目的并不是扒铁路,而是进攻灯明寺。他命部队迅速回援灯明寺。几辆汽车掉头向着灯明寺驰去。
等藤井返回灯明寺,他刚刚修建到一半的炮楼已经变成了一堆瓦砾,被点燃的木料、帐篷等物品烈焰熊熊,靠近不得。
火光里,藤井咆哮道:“八嘎,八路的死啦死啦地!”
而此时,曾国华率队已返回挺进纵队司令部,向萧华复命。
萧华说:“这次狠狠敲了藤井一家伙,但他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还得做好继续斗争的准备。”
曾国华说:“留守的一百多日军,战斗力不容小觑,我们虽然是优势兵力,也很难一下解决掉他们,所以我们炸掉那个半截子炮楼,烧了他们的物资,就撤出了战斗。”
邓克明说:“我们不能跟他们打消耗战,炸掉炮楼就达到了行动的目的。”
萧华说:“明天拂晓,我军向南皮方向运动,不能久驻一地,以免被日军缠住。”
“好。”
北方的严冬要是跟雪没有了联系,便不成其为严冬了。而作为古沧州之地,900多年前的一场雪更是人尽皆知——正是在那场大雪中林冲火烧了草料场,被逼上了梁山。1939年1月下旬,沧州又被暴风雪席卷,玉鳞纷纷扬扬,天地苍苍茫茫。暮色四合,雪光微暗,一支人马正行走在由东光到吴桥的公路上。萧华和邓克明并辔而行。
萧华的眉毛上挂着雪花,他轻声吟道:“月黑雁高飞,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邓克明击掌道:“真是好诗!把一场激烈的战斗写活了!”
萧华笑笑:“这几天,我们牵着小鬼子的鼻子兜圈子,把他们转得天昏地暗,这样的大雪天,估计他们懒得出动了,只好我们自己走路了……”
正说着的时候,一匹快马咴咴嘶鸣着从后面追上来,马上跳下一人,把一封信交到了萧华的手里。萧华让邓克明打着手电,一同看这封信。信是运河支队支队长李文成、参谋长傅继泽、政治部主任康伯明写来的,信上说:昨天藤井率领400多名日军,押送着10多辆卡车的武器弹药、物资、器材来到灯明寺,再次修据点。今天凌晨,藤井获悉国民党冀察战区第二路军张国基部正驻扎在距灯明寺18里地的吴桥县枣王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认为这么近的距离对灯明寺据点构成一定威胁,与其这样,不如先将其拿下,或逼迫其投降,于是亲率3个中队300多名日军奔袭枣王庄,留下山本中队继续修炮楼。张国基一面率部抵抗,一面向活动于附近的运河支队紧急求援。运河支队仅100多人,无济于事,于是赶紧向萧华请示。
萧华看完信,问通信员:“这里离枣王庄多远?”
“40里。”
“离灯明寺呢?”
“20里。”
萧华在雪地上走了几步,回过身对邓克明说:“老邓,你看我们来个‘围魏救赵’怎么样?雪夜奇袭灯明寺。他不是要修炮楼吗?我们偏让他修不成!还拉了张国基一把,以免他滑到鬼子那边去。”
邓克明说:“我看行,又是一个一箭双雕。”
萧华当即传令队伍掉头,由运河支队通信员带路向灯明寺急行军。途中遇到了李文成率领的运河支队,两军合一,于深夜11点包围了灯明寺。萧华布置作战方案:邓克明带两个连猛攻驻守东灯的日军山本中队,引诱藤井回来救援,其他各部埋伏在村南大车道两旁,准备迎头痛击回援日军。
大雪簌簌地下着,已经没过了脚腕,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邓克明指挥两连战士悄悄摸到日军居住的几座院落外,包围起来,占领了周围房屋的制高点。这时日军一名哨兵发现了情况,刚想吆喝,被我战士一枪击毙。随即轻机枪的吟唱响起来,子弹打向敌人睡觉的屋子,手榴弹钻进屋子,轰一声,掀翻了屋顶。惊慌失措的日军光着身子抄起枪支还击,我军战士居高临下,一阵扫射,半数以上的日军非死即伤。剩下的日军要么在院子里跟我军拼刺刀,要么躲在墙角向我军射击。双方互有伤亡。
混战中,我军战士抢占了敌人的库房,把弹药箱搬运一空,将其余的木料、绳索、被服连同大车付之一炬,火焰蹿得跟屋顶一样高,把屋顶上的积雪都烤化了,水珠啪啪地沿着檐瓦滴答着。
正在梦里的藤井接到灯明寺被袭的消息,边穿衣服边传令:“速速救援灯明寺!”十多辆卡车拉上日军奔向灯明寺,枣王庄之围不攻自破。
当藤井联队赶到灯明寺村南时,遭到了我军埋伏于此的重兵伏击,“轰隆”一声,打头的卡车被地雷掀翻,两侧的火力点一起射击,日军的怪叫声,子弹打在汽车上的叮当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搅拌成一锅粥,震得人耳膜嗡嗡响。日军仓皇间跳下车来还击,晕头转向,根本找不准攻击点,似乎到处都是枪声和呐喊声。藤井知道中了八路军的围点打援之计,懊悔不已,为今之计,只能就地组织有效反击,别无他法。藤井调度三个中队,分别以卡车为依托,向道路两侧展开攻击。日军的火力优势立刻显现出来,喷着粗壮火蛇的重机枪卷着雪末儿射向我军阵地……拂晓时分,路两侧没有了动静,藤井命令停止射击,才发现八路军已悄悄撤离了战斗。
藤井进入灯明寺,来到东寺据点修建处,满目狼藉,日军尸体横陈,红雪拌着黑雪,糊焦味弥漫。他气得脸色如猪肝,在院子一圈圈转,最后垂头丧气地带队回了东光城。
第二天,张国基登门致谢,向萧华表示终生不忘救命大恩。
萧华说:“我们八路军抗日救国,责无旁贷,你也不用谢,下次多打几个鬼子,为国家、为民族出点力。”
张国基连连点头:“是,是!在下当谨遵萧司令的教诲!我张某与鬼子誓不两立,再不一心抗日,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也叫我枉读了半生诗书,空怀了满腹文章!”
萧华又勉励了几句,张国基哼哼哈哈答应着。
此次夜袭灯明寺,共歼日军100多人,日军安置新据点的计划再次泡了汤。
藤井灌了一天的闷酒。上司来电话把他骂得一钱不值,说他“丢尽了帝国军人的颜面”“纯粹是饭桶,竟然连个炮楼都修不起来”,他“嗨嗨”地答应着,一挂电话,便一脚把身前的办公桌踢翻,咆哮得犹如一头被戳了屁股的野猪。他倍感苦恼,甚至有点绝望,至今他对那个跟自己周旋的对手还是一头雾水,隐隐觉得那绝非八路军的一般部队,肯定大有来头……
两天后,藤井硬着头皮,再次点起人马,带了物资、器材赶往灯明寺。他决定一鼓作气修好据点,以挽回自己跌到谷底的声誉。此次除带来300多名日军外,还有200多名伪军,可谓是声势浩大、志在一搏了。这次藤井吸取前两次的教训,一者他认为东寺风水“大大的坏了”,将驻扎地改在了西寺;二者加强了防御,将村子周围的枣树全部砍掉,把从老百姓家里抢来的家具、农具、大车以及鹿砦之类,堵在进村的要道口,还别出心裁地弄了些干燥的玉米秸、高粱秸,每晚铺到街道上,人一踩上去就哗啦哗啦响,以此为警报;三者派出便衣侦察队四面出动,打探八路军的行踪,以便先下手为强。
开始几天,藤井并未下令修炮楼,而是命令部下和衣而眠,抱枪而卧,村头加放游动哨,意在等八路军来偷袭,好好痛击之。不过他派出去的暗探陆续回来报告说:八路军主力已经北去,大黄庄的老百姓说看到八路军在他们村整整过了一个时辰,马队、车队排出几里地,都向南皮、沧州一带去了。藤井听后,说声“吆西”,下令抓紧时间开建炮楼。
为了赶工期,藤井命令伪军跟民夫一块干活,搬砖运石,和泥上灰,很快把炮楼的底座建了起来。藤井觉得还是慢,干脆也让日军轮流参加修建,他自己则按着指挥刀,表情冷峻地现场督工。
一天下来,伪军和日军累得半死,个个骂娘。到了晚上,头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半夜时分,突然村外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人声喧嚷,枪声噼啪,夹杂着大部队的跑动声。日伪军慌里慌张地爬起身,披棉袄,蹬棉裤,抄起枪,上房顶,冲外面就是一阵乱打。过了一会儿,村外归于寂静,日伪军揉揉睡眼,叫骂着,重新钻进被窝。刚阖眼想迷糊,村外的枪声和叫喊声又响了,日伪军又冒着严寒,爬到屋顶上,睡眼惺忪地朝村外猛放一阵枪。这样两番折腾,东方也就见了鱼肚白。
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日伪军白天还要干活,个个脸色苍白蜡黄,眼圈乌黑,走路摇摇晃晃,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活像一群夜游神。
到了晚上,日伪军又被村外不知底细的人马折腾了三四回,个个没有二两精神头,哈欠连天。
藤井暴怒了,狠狠甩了侦察队队长两耳刮子,质问他:“你的不是说八路的撤走了吗?这是怎么回事?”侦察队队长捂着腮帮子,赔着笑脸:“我们再去侦察!”出去跑了半天,哈哒哈哒跑回来,对藤井说:“太君,我们这次摸准了,都是附近的小股游击队在捣乱,根本不敢傍咱的边儿!”藤井气得咬牙切齿:“土八路的八格牙路!”不过,这下他倒放心了,下令继续修据点。
第三天入夜,游击队照样骚扰,开枪、吹号、故意喊叫、跺脚跑步,但日伪军们就跟有了免疫力一样,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根本不理这一套了。藤井也被折腾得够呛,他已看明白,自己驻扎在灯明寺的兵力充足,八路军才不会跟自己面对面地硬拼呢,所以只是派出小股部队,干扰自己修建炮楼而已。再说,他也加强了村里的防御,不仅有固定哨,还有游动哨,在村子的东北角和东南角的洼地中还埋伏了三个小队的兵力,在村子里选了几处制高点,布置了几个机枪防御点,即使八路军进了村子,也会立即遭到兜头痛击。所以,大可安心睡觉,如果这些条件还不足以保护一个安稳觉,那大日本帝国军人的自信也真弱爆了。藤井睡得很沉,以至于挺进纵队的机枪打到了窗台上,还以为是村外的“土八路”在给自己的美梦伴奏呢。
萧华导演的这场大戏开演了。
午夜,先由运河支队在灯明寺北和西北两个方向佯攻,诱使敌人暴露火力点;曾国华率永兴支队由村南的寨墙缺口突入村子,首先制服了驻扎在院子里的伪军,继而向村子中心突进,却遭到了日军的顽固抵抗。
日军占领几家客栈和民宅,墙高院深,机枪、小炮、掷弹筒一应俱全,火力凶猛。尤其是日军在一家穿心店里设置了两挺机枪,把由南往北的街道封锁得严丝合缝。这家穿心店南北各有大门,东西两厢分别是大车棚、草料房、茶水间、点心店,供来往大车歇脚打尖。来往车辆可以南门进北门出,或北门进南门出,极为方便。现在日军恰恰利用了这一有利地形,阻止了我军攻击的步伐,不断有战士中弹牺牲。
负责这个方向攻击的永兴支队二营三连张连长心急火燎,命战士躲避在旁边一条胡同里还击。他对身边的两个战士说:“把大枪放下,准备好手榴弹,跟我来!”
三个人悄悄爬上院墙,靠近穿心店的屋顶,张连长见下面的日军正从墙洞里往外射击,拉开一颗手榴弹,扔了进去,轰隆一声,机枪哑巴了。那两名战士也猛扔手榴弹,炸得整个穿心店房倒屋塌,浓烟滚滚,烈火腾空。三个人屏住气息,等了一会儿,见下面没了动静,准备纵身跳下离开。这时我进攻部队冲出胡同,已到穿心店南门,忽然“嗒嗒嗒……”又一挺机枪叫了起来,几个战士中弹牺牲。
张连长往身上一摸,手榴弹没了,问两个战士要,也都一股气全扔了出去,怎么办?张连长斩钉截铁地说:“跳!用手掐,掐死狗日的!”话没说完就跳进了烟雾里,两个战士紧随其后。张连长脚一着地,就扑向敌人机枪手,一脚将他踹开,把机枪抱到怀中,却不想旁边蹿出一个日本兵,挺着刺刀刺过来,一下刺中了他的大腿。张连长痛得倒在地上,可双手仍死死地抱住机枪。日本兵正待再补上一刀,那两个战士及时赶到,一人抱腰,一人掐脖子,将他制住。这时外边的部队赶到,消灭了顽抗的几个日军。
由北向南进攻的部队也遭到了敌人设置在一个角楼里的重机枪的狙击,造成十几个战士的伤亡。我部队被压在几堵墙后,要是硬冲势必会有更大的损失。这时,一名小战士猫着腰跑到角楼边的一棵椿树下,像猴子一样噌噌几下爬上去,一纵身跳到房顶上,向角楼疾奔。不料敌人在屋顶另一端埋伏了一个人,他慌忙掉转枪口,冲小战士射击。小战士当即负伤,但他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到了角楼边,摸出手榴弹,丢进去。一声巨响,角楼坍塌,机枪被砸哑了。这位小战士含笑而逝。
我军从四面逼近村中心。
藤井身边还剩两个中队的日军,龟缩在一处院落里,拼命顽抗。
萧华见敌人的火力很猛,很难一时拿下,就跟邓克明商量先撤出战斗,放敌人逃跑,然后再在野外消灭他们。邓克明说,这样最好,要是强攻,我方代价太大。
挺进纵队有序撤离,向东南方向转移。可是没走出多远,有人发现灯明寺村火光冲天。原来藤井见八路军得了便宜想溜之大吉,而自己损兵折将,情急之下,就想出了一个下三烂的阴招儿:命一部分日军在村里放火点燃老百姓的房屋,他带领大部队撤出村子,隐蔽到道沟里,看你八路军救不救。你要救火,我就围而歼之;你要不救,那就枉称仁义之师了。萧华能看不出藤井的诡计吗?跟邓克明等人一碰头,遂命曾国华带永兴支队在村外潜伏,如果听到枪声就向村里猛攻。他亲带一支部队进村救火。藤井见八路军中计,带着200多日军悄悄摸回来,突然袭击我军。我军早就料到了敌人的“回马枪”,即刻放下水桶,投入战斗。藤井舞动着指挥刀,兴奋得就差手舞足蹈,叽里咕噜大叫着。没等他过足瘾头,日军背后突然杀出一支生力军,一排排枪弹扫射过来,日军阵脚大乱。藤井见腹背受敌,知道大事不妙,率队仓皇逃窜,一口气跑回了东光县城。一清点人数,只剩下了几十个。
战斗结束,扑灭大火,清扫战场,总计消灭200多日军和200多伪军,缴获步枪400多支、机枪4挺和大批物资。
三打灯明寺,论规模尚够不上战役的格儿,但就如同一朵小花自有芬芳和艳丽一样,它奇谋迭出,计中有计,摇曳多姿,叫人品咂不尽……不久,萧华率部转移南皮、沧县一带继续发动群众,开展反“扫荡”战斗。
日军心心念念的灯明寺据点依然停留在图纸上,而且直到藤井调离东光县再也没有提及。关于在灯明寺的失败,藤井自圆其说,认为并非他对八路军的游击战术不熟悉,而是灯明寺的阴气太重了:“灯明寺的什么意思?灯一明,大日本皇军就得死啦死啦的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