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康生活·征文 | 婆婆的心愿


文 | 黄靖

有人说“每个人的心,都有一部分藏在看不到的地方”。婆婆年老时我们才知道,她也有一份深藏多年的心愿。

85岁的婆婆同土地打了多半辈子的交道。她16岁出嫁,在夫家像老黄牛一样常年默默地劳作着。像男劳力一样推小车、拉大车,下苦力,即使在大集体时,百十斤重的粮食袋子,一下子就扛到背上。为多挣点工分,晚上成宿地不睡觉扒玉米棒子,用玉米皮编小辫。为了提神防止瞌睡,她吸上了旱烟。我才结婚时,看到婆婆吸烟很诧异,在我的认知里,吸烟的女人肯定是厉害角色。生活久了,觉得婆婆的“厉害”,是在勤劳持家和与人为善上。为了她的身体健康,我“串通”医生演双簧,使婆婆戒了吸了几十年的烟。她说,苦日子熬过来了,好日子还没过够,身体健康是主要的。这些都是后话了。

婆婆的婆婆,也就是奶奶去世早,当家做主的老奶奶有“早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旧思想,婆婆就成了受气的小媳妇,家里有几个上学的孩子,包括一个让她帮着抚养的侄子,地里靠着爷爷和婆婆两个人挣工分,吃穿用也全靠她操持。吃“公家粮”的公公很孝顺,他那微薄的工资,除了自己的生活和应酬,以及给爱喝茶的老奶奶买茶叶和点心,所剩无几的钱都由老奶奶支配,婆婆手里没有一分钱。婆婆常给我说,那时日子是真紧巴,过年炸的东西发了霉,也舍不得让吃;衣服是家纺老粗白布用土办法染后做的,纺一宿的纱线,第二天脸上被煤油灯熏得黑乎乎的;村里家家门前都有一个大咸菜缸,白菜根、香菜根、黄瓜把儿、霜打的茄子等,随手扔在缸里腌制,就是家里的日常菜;从“鸡屁股”里攒的那点钱,也得上交老奶奶。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分田到户了,婆婆如沐春风。那时种棉比种粮来钱多,政府有补贴,也统一收储。婆婆也同其他人家一样,留出一部分地种棉花。从播种、除草、整枝,到浇水、施肥、除虫,再到采摘、运输、晾晒,几乎没有闲时候。婆婆背着喷雾式药筒,天越热的时候,越到地里打药,整个生产过程,大约喷11遍到12遍,每年村民都有不小心农药中毒的。棉花丰收了,婆婆看着白花花的棉花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元,很是高兴。棉花卖到棉站后先给收据条,择时再去领钱。每次都是公公领取,然后直接将钱小心翼翼地存起来,以备支付家庭里的大事。婆婆见不到现金。

上世纪80年代中期,公公落实政策,婆婆跟着“农转非”了。失去土地的婆婆来到县城后像丢了魂,感觉没了依靠。她相继卖过馒头,养过牛蛙,养过獭兔,做过宝宝鞋,辛苦且收入甚微,我们都孝顺她,劝她不要这么辛苦,她总不听劝。在她70多岁时,按照政策领上了政府发放的老年人生活补贴金,那天把工资卡交到她手上,她很感慨地说,这事我想了多少年了呀,从年轻时就想也和你们的爸爸一样,月月从“公家”领工资,钱虽不多,毕竟是不用下大力就能得到的“公家钱”。婆婆当年在村里地种得最好,手工活做得最快,针线活做得最细,忙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能花上自己挣的现成钱,难怪她心里有个“结”。

千百年来,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最苦也最累,整日劳作而不得温饱。党的富民政策,免了农业税,60岁以上的乡镇和城镇居民老人,不仅像婆婆一样月月领上了工资,看病也有了新农合。治病所花医药费,需政府承担的,医院直接扣除,解决了大部分农民和城镇居民看病难的问题。这也是婆婆未曾想到的。现在的婆婆自己腰包里有钱,心里有底气,腰板硬朗了,更加舒心了。

小康是一面镜子,照出的不仅仅是老百姓的钱袋子鼓不鼓,更是每个人生活里真实的幸福感和获得感。

(原稿载于2020年8月14日《德州日报·德周刊》3版柳湖·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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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孙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