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   叶上发秋光

□朱殿封

一夜的湿气，使草尖、禾叶上布满了晶亮的露珠儿。清晨，露珠儿喜盈盈地向从它身边经过的路人展示：“白露节气到了，我来了！”

今年农历七月二十日（阳历9月7日）是白露节气。《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白露，八月节。秋属金，金色白，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至此，天气逐渐转凉，白天阳光尚热，夜间气温下降，空气中的水汽遇冷凝结成细小的水滴，落到草木庄稼的叶面上形成一层白色水珠，在早晨太阳照射下看上去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着实招人喜爱，因而得名“白露”。

古人认为“白露”是天上的仙水，因而常饮露水。《楚辞》诗云：“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山海经》记述：“诸沃之野，摇山之民，甘露是饮。不寿者，八百岁。”晋代、南北朝时期，人们在农历八月初一日（一说八月十四日）用锦彩制成绣囊，名为眼明囊，或叫承露囊，盛朝露馈赠亲友，用清露来润洗眼睛，能使眼睛明亮。南朝梁简文帝《眼明囊赋》序：“俗之妇人，八月旦，多以锦翠珠宝为眼明囊，因竞凌晨取露以拭目。”唐朝将玄宗生日八月初五定为千秋节，百官献承露囊。杜牧《过勤政楼》诗曰：“千秋佳节名空在，承露丝囊世已无。”

白露可以入药，《本草纲目》说，露水用盘收取，煎者使之稠如饴，可使人延年益寿。秋露性寒，宜于煎制润肺的药物。山东、河北、安徽等地民间有秋天收清露的习俗，用瓷器收取草头的露水，和以朱砂或者上等的墨汁，点染小孩额头及心窝，称之为天炙，以祛百病。还有许多人从花草上收集露水来泡茶、酿酒。在宫廷剧中，常有妃子或宫女收集露水深埋于地下，待冬天取出来煮茶。《红楼梦》里薛宝钗的冷香丸就要用白露节气的露水十二钱。

对白露露水的推崇，历史上大概莫过于汉武帝刘彻了。刘彻听信方士之言，说神仙降露人间，将美玉磨成粉屑和神露饮用，可以长生，于是下令在长安建章宫内建造神明台。《资治通鉴》卷十二记载：“春（指汉武帝元鼎二年，即公元前115年）起柏梁台，作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以承露，和玉屑饮之，云可以长生。宫室之修，自此日盛。”

对此，《三国志》《汉晋春秋》等都有记录，《三国演义》第一百零五回也提到“承露盘”。马钧回奏魏主曹睿：“汉朝二十四帝，惟武帝享国最久，寿算极高，盖因服天上日精月华之气也。尝于长安宫中建柏梁台，台上立一铜人，手捧一盘，名曰承露盘，接三更北斗所降沆瀣之水，其名曰天浆，又曰甘露。取此水用美玉为屑，调和服之，可以返老还童。”

曹睿派人将铜人承露盘从长安迁移洛阳，“盘折，声闻数十里”，承露盘遭到破坏性损害。后来，汉武帝建造的铜人承露盘下落不明。唐朝诗人李贺读到这段历史大发感慨，写下《金铜仙人辞汉歌》，诗中“天若有情天亦老”成为后人广泛传诵的名句。自汉武帝起，历代帝王建造皇家花园时都建一座“仙人承露台”，清朝圆明园有仙人承露台，北海公园有仙人承露盘。

白露是个诗意的名字，它给秋天蒙上一层朦胧美，也迷住了无数文人的眼。白露在文人眼里或圆润，或温暖，或寒冷，或思乡，或豪情，千种风情，万般情思，各美其美。李白眼中的白露是秋天里的相思，叶落不尽相思迢迢不尽，相思泪化作白露打湿了青苔：“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杜甫眼中的白露是缠绵的乡愁飘落在游子的心头，每一滴都是割舍不断的思念：“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白居易眼中的白露是萧索，岁月流逝催人老，越看心里越哇凉哇凉的：“八月白露降，湖中水方老。旦夕秋风多，衰荷半倾倒。”刘禹锡眼中的白露不是春光、胜似春光，诗人的诗情要同凌云的鹤一起遨游云霄：“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白露有三候：“一候鸿雁来；二候玄鸟归；三候群鸟养羞。”按古人说法，鸿大雁小，是不同的两种。鸿雁二月北飞，八月南飞。玄鸟（燕子）春分而来，秋分而去，飞向南方避寒。“群鸟养羞”，羞同馐，是美食，养羞是百鸟感知到肃杀之气，纷纷储存干果粮食以备过冬。近年声名鹊起、被冯梦龙讽刺“是鸟不是兽，是兽不是鸟”的蝙蝠当在其中。

目前全世界蝙蝠有960多种，我国有81种。“帘断萤火入，窗明蝙蝠飞”，蝙蝠的生活习性昼伏夜出，是典型的“夜行侠”。一只20克重的食虫性蝙蝠，一夜能捕食3000只左右昆虫，一年能吃掉1.8—3.6千克昆虫。蝙蝠是“益鸟”，是人类的朋友。

蝙蝠省称“蝠”，因“蝠”与“福”谐音，在华夏文化里它是“福”的象征，人们以蝠表示福气、“福禄寿”等祥瑞。所以民间修建房屋，在门窗、椽檐、青砖上等处雕刻蝙蝠，用以昭示祯祥多福。春节张贴的年画、剪纸里，一般有5只蝙蝠，意为《五福临门》。乡村举行婚嫁、寿诞等喜庆活动，男女身穿的丝绸锦缎上绘有蝙蝠图案，妇女头戴的绒花有“五蝠捧寿”等头饰。那些掠食野生动物的“诸君”看懂了吧？请嘴下留德，别再残害蝙蝠了。

（原稿载于2020年9月8日《德州日报》B3版柳湖·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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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朱殿封  编辑 | 孙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