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在一个偏远的小镇长大,春夏秋三季,除了上学以外几乎都在外面疯跑,和小伙伴们捉蛐蛐逮蚂蚱,丢布袋跳皮筋,玩到满头大汗才回家。
冬天天寒地冻,放学后就回家。当时,乡村还没有暖气,一明两暗的北房里,除客厅外,其他房间取暖靠的是一种叫“火墙子”的土暖气——在房间一角垒起一米多高的砖墙,里面是中空设计,保证热量和烟气能够快速向上蔓延。墙角的烟道一直垒到屋顶,通向外面。炉火旺的时候,屋子里很热,毫不逊色于现在的地暖。
炉子安在客厅里。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没有壁挂炉采暖炉,而是用圆鼓鼓的铸铁炉子,下面有个三角支架,上面是个圆筒,再上面是一圈圈套起来的中空盖子,最中间是实心的圆铁盖。可以烧水、做饭、烤地瓜,饿了还能直接烤馒头,几乎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能拿来烤,简直是孩子们的零食供应器。
屋外是呼呼作响的西北风,屋里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炉子上是冒着热气的烧水壶,旁边是香喷喷的地瓜、枣子和花生。叔叔伯伯和爸爸坐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婶子大娘和妈妈围坐在火炉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手里飞快地忙着活计,或织着毛衣,或纳个鞋底,脚下是几个形状各异的针线筐。因为担心调皮被火炉烫着,我们小孩子被命令坐在离火炉稍微远点的地方。
聊天往往是从说我们几个孩子开始,作业写完了没,谁又长高了,大人们开始家长里短,我们开始嬉笑打闹,一边吃得满嘴乌黑一边围着妈妈撒娇卖萌。我年龄最小,打闹累了就扑进妈妈怀里,搂着她的脖子,坐在她腿上。妈妈会放下手里的活计搂着我,给我擦汗,用那双大手把头发抚到耳后。我使劲搂住妈妈的脖子,仿佛搂住了全世界。
那就是一个孩子的全世界吧。每天放学就盼着快快回家, 回到妈妈身边,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回到家时,火炉上咕嘟咕嘟散发着香气的,经常是一大锅白菜豆腐汤,这也是我们自己亲手劳动的成果。
妈妈在房前屋后种了很多菜。刚入冬时,我会跟妈妈去捆白菜,用细绳把白菜捆成粽子。下雪时就去拔白菜,一个个白菜连根拔起,磕掉根上的泥,用菜刀砍得整整齐齐,一摞一摞放进偏房,再盖上旧被子,一个冬天的菜就有着落了。吃饭时,我和哥哥会讨论吃的是不是自己捆的那一颗。有一次,我给一颗白菜取名“小兔子”,哥哥说我们吃的是“兔子肉”,我飞一般跑去偏房看我的“兔子”还在不在,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一锅普普通通的白菜汤,吃得兴趣盎然,这就是幸福的滋味吧。
下雪后,我们戴上厚厚的棉帽和手套去扫雪,扫完后堆一个白胖的雪人,拿着竹竿去敲房檐下的冰凌,跟院里的叔叔们去地里逮兔子,跟哥哥用鲁迅笔下的办法捕麻雀,用围巾拉住小伙伴在踩实的路上滑冰……关于童年冬天的记忆,几乎贯穿了所有的开心。
一晃30年过去了,记忆中的冬天不再有,但是童年的幸福可以治愈一生。那些父母年轻的日子,那些手足情深的岁月,那些天真闪亮的眼神,那些无忧无虑的笑声,那些邻里互助的温暖,还有那个蕴含着泥土味儿、掺杂着青菜香、弥漫着乡村气息的小镇,都成为童年记忆中最闪亮的明灯。无论我走得多远,始终照亮我前行的路,给我勇气,给我信心,给我爱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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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赵治红
审核|胥爱珍 终审|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