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回老家去

□邓吉收

我有两个家，一个在县城，是商品楼房；另一个在农村老家，是普通平房。一说起在县城买楼房的前前后后，那一幕幕心酸地往事便涌上心头，其中有两件事最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第一件事发生在十几年前一个夏天的上午，那时我还在农村老家住，从老家去学校上班要走一段土路。这天早饭后，我去学校上班，一路上，天气晴朗。大约到了半晌，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会儿，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直砸得屋顶啪、啪轰响，真有点吓人。我正在上课，同事张老师慌里慌张地、把一直响着铃声的手机扔到我手里，说:“响了好多次了”。我接过手机，是妻子打过来的，原来是老父亲的冠心病又犯了，并且还很严重。我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到家。我一边打120，一边请假，一边披上雨衣，一路几乎是小跑。尽管是泥泞的土路，尽管还跌了两个跟头，竟全然不觉得。

到家后，汗水和雨水把我浇成了落汤鸡，看到生命垂危的父亲，我知道，乡下土路，下雨天120是开不到家门口的，只能在村外两公里处的柏油公路上接应。咋办？我来不及多想，立即启动农用三轮车，在左邻右舍的协助下，把父亲抬上三轮车，几个人打着伞轮流为父亲遮风挡雨……一路上，三轮车涌着泥水，摇摇晃晃，走走停停，几次熄火，最后总算熬到了公路上。

在县医院，经过两天两夜的紧急抢救，总算是保住了父亲的性命。我依然清晰记得父亲出院时，主治医生王大夫拍着我的肩膀关切地说:“兄弟，老爷子命真硬，若再晚来一会儿，就不好说了。像老爷子这种病，最好住在县城里，或离医院更近一些的地方，一旦病发作，施救起来也及时。”我理解王大夫的好心好意，可是要在县城买房子，在这之前压根儿还真没想过。那时我的工资才五六百块钱，而县城里的楼房价格已经是上千元了，再说这些年几乎没有什么积蓄，咋买得起!不过王大夫的话倒是提醒了我，从此，便有了想在县城买楼房的想法。

其实，真正横下心来买房子，是在发生了下面这件事之后。

记得那是在十年前的一个寒冬里，那几天特别的冷，寒风刮到脸上，真有点刀刮般地生疼。为了御寒，晚上我把炉子烧得格外地旺。谁料那薄如纸片的烟囱，不知何时烧出了多个“网眼”，大的窟窿如鸡蛋般。不用问，夜里我和妻子都中了煤毒，第二天，幸亏父亲及时敲门，我和妻子迷迷糊糊被人送进了医院……

寒冷的冬天里，医院里却温暖如春，同室的病友告诉我说，还是在县城里住楼房好，冬天集中供暖，一天到晚都是这个温度，既干净又舒适，可好了。就在住院的那几天里，我和妻子已悄悄地达成共识，就是借钱、作瘪子，明年也要在县城买套楼房!若那样的话，冬天就不再担心中煤毒了，再说父亲看病也方便多了。

到了第二年秋后，经过多方筹集，我如愿以偿，一家人终于住进了梦寐以求的楼房，其选址距医院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从此，我便有了县城和农村两个家。

也许是才住楼房的缘故，一切感觉是那么的新鲜和美好，只有父亲三天两头地嘟囔说，不习惯，憋闷得慌。也难怪，种了一辈子田地的父亲，土地是他们的命，农村是他们的根，让他们离开农村和土地，就等于断送他们的后路。年后正月一过，父亲便着急上火地吵吵着要搬回农村老家，要去打理他的那几亩田地和院落中的小菜园，在我的再三劝说之下，好歹又住了半个月。

父亲搬回了农村老家住，我放心不下，于是就隔三差五的往老家跑。就这样，一年四季，父亲只在楼上勉强过个冬季，其余的春、夏、秋三季都在农村老家生活。一晃就是好几年，我虽然已习惯在县城住楼房的城市生活，但是就在我频繁往返于城乡这两个家的过程中，我分明感受到农村老家正在发生着深刻地变化——耕地在流转，种地实现了机械化，村民们已从繁重的农事中解放出来。尤其是近些年，在振兴农村的强力驱动下，老家通了水泥路，并通到了家门口(户户通),也通了自来水，旱厕统一改造为水冲厕所，村中增设了娱乐健身场所，村后常年荒漠的毛草地种上了蜜桃树，村前多年淤积不堪的池塘也整改一新……整个村庄可谓旧貌换新颜，到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新气象——美丽乡村就在眼前!

老家的巨变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深深地感染着我。去年我把老家的平房按城里楼房设计进行了室内改造和装修。为了冬季取暖安全，我安装上了高级采暖炉，同时，为了一年四季洗浴方便，我将太阳能和热水器一并配备到位。这样一拾掇，老家显得更加漂亮和迷人了。于是，我在老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若不是妻子再三催促，我还要住下去。且不说老家的平房改造和装修的时髦，也不必说老家的院落种的瓜果蔬菜有多好吃，更不必说老家刷着红漆的大门有多气派，单就是村里那整洁宽敞的街道、村前碧水荡漾的池塘和村后硕果累累的桃园，以及从村中穿流而过的春风河，还有那知根知底的乡里乡亲，就足以让你心满意足，流连忘返。

现如今我已花甲之年，也许是心生落叶归根之念，也许是因为牵挂父亲，也许就是因为家乡变了模样，反正我对县城住楼房的生活，已不再感到新鲜和美好，相反，我对农村老家的平房生活却充满期待和向往，妻子也有同感。今年春节，我和妻子又达成了共识——过完春节，回农村老家生活养老去!

没等到楼上彻底停暖，我就和妻子、还有父亲，就一块收拾着东西，搬出了县城的家，又回到了阔别近十年的农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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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