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 名 的 魅 力

□邓吉收

乳名，顾名思义，就是孩子出生后在吃奶时期，父母给孩子起的昵称，也叫小名。它一般只在家庭、邻里街坊和亲朋好友之间使用，是“尊姓大名”的前身。以前，我只觉得乳名好记好叫，没想到前段时间的一段经历，让我对乳名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那是春节刚过，小区大门旁又新开张了一家快餐店。是一日两餐制，早上主营老豆腐、油条和包子，中午是针对农民工的大锅菜，晚上不营业。店主是小两口，看上去30岁上下，干净利索，礼貌热情，生意颇为兴隆。早上我便隔三岔五地成了这儿的常客。这天，住我楼下的邻居老岳，在闲聊中突然对我说：

“门旁你们村小两口做的老豆腐挺好吃的。”

“我们村的？我咋不知道——不会吧？”

“不信你去问问。”

我迫不及待地去了。一问，果然是我们村的，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但是我仔细瞅了瞅，还是不认识他们，我就打听他的姓氏及家庭。

“你姓啥？”我问。

“姓刘。”

“你爸叫什么名字？”

当他说出老人的姓名时，我还是迷迷糊糊对不上号。这时，他见我仍不解，就快言快语地索性又补上了一句：“乳名叫黑蛋。”

我一听“黑蛋”两个字，顿时醒悟过来。我和黑蛋同岁，小学、初中还是同学哩，只是我们不在一个生产队，后来我又继续读书，再后来我在县城安了家，这样自然就和黑蛋的联系少了。

我再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小伙子，越瞅越像黑蛋年轻时的样子。可我在这儿吃了这么长时间的早餐，竟一点儿没认出来，即使刚才他说出了老人的姓名，我还是一时犯迷糊，幸亏他及时道出了老人的乳名，不然，我还不知道要费多大劲儿、才搞明白他的身世呢。

乳名，原来竟有这么大的魅力。

于是，我开始思考乳名在家乡的历程。

在家乡，人人都有乳名。通常是有一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同辈分之间，或长辈对晚辈，才可以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少，称呼其乳名。似乎只有这样，称呼者才觉得自然、顺口、好听；被称呼者，丝毫也不避讳，觉得也只有这样才感到安全、舒服、亲近、且有归属感。我们经常看到，嫁出去的姑娘带着一二十岁的孩子回娘家，婶子大娘见了都是说“春花回来了”“丫头回来了”；同辈分相见也是乳名后面加个“姐、哥”或“妹、弟”之类的，没有称呼“尊姓大名”的。同样，你即使在外面做了大官，衣锦还乡，也是一样的待遇。为此，也没有听说有谁因家乡人称呼其乳名，而与家乡断绝来往的。

你有乳名，家乡人还记得，那是你的福分和荣耀，请珍惜吧。

乳名，是你根植于家乡的符号，是家乡人对你的永恒记忆，也是你情系家乡的纽带。

乳名，融入了你一生的乡愁。

在家乡，我曾面对那蜷缩于墙脚下耄耋之年的老人，问他认识我吗，他只是摇头；当我说出乳名后，他像触电似的，慢慢地睁开那双昏花的老眼，接着伸出那双颤巍巍的枯萎手掌，来触摸我的脸、我的手，嘴里还不住地用沙哑的语调、断断续续的低声念叨着：“喔……是你呀……”

这就是乳名的魅力。它竟唤回了几近失忆的耄耋老人的记忆，足见乳名是多么根深蒂固，它就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铭刻在家乡人的生命长河里。

在家乡，称呼乳名还有一个讲究，那就是要区分场合。只要是走出村子，有外人在，或遇到重要场合，彼此就要称呼其“尊姓大名”了，这一点，家乡人还是懂得的，决不会因称谓让你尴尬或是难堪的。

乳名，让你无论飞出多远，家乡人永远记得你。

乳名，让你无论何时走进家乡，家乡人永远拥抱你。

乳名，让你血浓于水般的、融入家乡的每一寸土壤。

我想，这就是乳名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