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邓吉收:小时吃的两次罐头


小时吃的两次罐头

□邓吉收

记忆里,我吃过很多次罐头,但印象最深的还是40多年前的那两次。

那时的罐头包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形是圆圆的透明玻璃瓶儿,瓶外面贴着一张鲜艳的商标纸,纸上画着与盛在瓶内一致的水果,或白的苹果、或粉的桃子、或黄的鸭梨、或红的山楂等,都画得是那么逼真诱人,恨不得一口就能吃到它。那大大圆圆的瓶盖儿是铁制品,薄薄的,透着金光。



那时人们买罐头,大致有3个目的:一是家里来了客人做酒肴,二是走亲访友捎礼物,三是探望病人当补品,总之,大都不是为了自己享用。即使自己家里有,也舍不得随便吃,需留着日后应酬之用,除非家里来了客人或家里有人生病。因此,那时想在家里吃到罐头,并非易事。

记得那次我在自己家里吃到的是桃罐头——确切地说只是吃了桃罐头果肉。

那是春节后的正月初六,舅舅来我家给爷爷拜年。中午酒足饭饱后,按礼节父亲又换上一壶茶,舅舅喝过几碗茶水,说要走。父亲客气地说了几句挽留的话,见舅舅真的要走,就让母亲去里屋把舅舅捎礼物的革质黑皮包拿过来,顺手交给了父亲。父亲提着那黑皮包正要打发舅舅出屋门,舅舅慢条斯理地说:“过年了,随便给大爷买了点东西,不多,全留下。”说完舅舅伸手就去父亲手中夺那黑皮包,父亲哪肯让。于是,两人在屋内围绕黑皮包争夺起来,你推我搡,互不相让,只见父亲一直在牢牢地控制着黑皮包,就是不松手。后来我才知道,那时日子都不太好过,过年串亲戚拿东西大多只是为挡面子,一般不能真留东西的。

这时,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冲他俩大声喊道:“别夺了。这样吧,孩子他舅既然有这份心思,就打开包留点儿,意思意思吧。”两人这才消停下来。于是,父亲把黑皮包放到八仙桌子上,拉开拉链正想察看包里的东西时,舅舅突然把手伸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一条什锦饼干和一个玻璃瓶桃罐头从包里抢出来,扔到桌面上。舅舅还想伸手去掏,父亲又一下子把黑皮包控制住并抱在怀里,就在这时,不知他俩谁的衣袖扫到了桌面,饼干和罐头瞬间滚落到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响,那饼干摔得裂开了包,桃罐头顷刻碎在了地上,罐头汁儿流到地面上,嫩黄色的桃果肉与玻璃碴儿堆在那里。

舅舅和父亲顿时都懵了,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母亲眼疾手快,迅速取过一只碗,把桃果肉从地上捡起来放到碗里。

把舅舅打发走之后,母亲端出了那只碗放到我手里,哭笑不得地说:“吃了吧,幸亏你舅和你爸,要不,今天还吃不到哩。”

第二次在自己家吃到的是山楂罐头——确切地说是喝的山楂罐头汁儿。说起这事儿,我的弟弟“功不可没”。

弟弟比我小几岁,机灵调皮,鬼点子多,一家人特宠爱他,尤其是我的爷爷,有点好吃的从来落不下他。爷爷住在老院里,父母和亲戚们孝敬爷爷的礼物,爷爷都是放在他的里屋,每次我和弟弟过去,弟弟就像馋猫似的,总要到里屋转一圈。

这一年春节过后,弟弟在爷爷里屋发现了山楂罐头,就双手举着拿出来,非要让爷爷弄开吃了它。爷爷担心天凉,怕冰着肚子,就推脱说,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再吃。

从此,弟弟只要去了爷爷那儿,就缠着爷爷吃罐头。有一回,我喊了他好几声才从里屋出来,还砸巴砸巴小嘴,像是吃了蜜似的。

有一天,弟弟诡秘地对我说,哥,愿意吃罐头吗?我说,那当然了。第二天,弟弟趁爷爷没在家,领我推开爷爷家的门,把我领进里屋,从纸箱子里抱出一个山楂罐头,又从兜里摸索出一支细细的软管儿。我正纳闷,只见他熟练地把那细管插进罐头瓶盖内,然后俯下身子嘴对着管口,津津有味地吮吸起来。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一直在偷偷地喝爷爷的罐头汁儿啊。他还蛮有理地说,让爷爷吃山楂,咱喝汤。我觉得他说得也在理儿,于是也俯下身子,嘴对着管口吮吸起来。真没想到山楂罐头汁儿竟是这般的好喝,浓浓的甜夹杂着淡淡的酸,咽下去浑身爽极了。

天气渐渐转暖。这天爷爷从里屋拿出一瓶山楂罐头,准备让我俩吃。他举起罐头一瞧,里面咋没汁儿呢,于是,又拿出一瓶还是没汁儿。他自言自语道,莫非放的时间久了,里面的汁儿跑没了。我俩自知理亏,只是默不作声地偷笑。

当爷爷最后看到罐头盖上的针孔时,又见我俩一直在偷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轻轻地抚摸着我俩的头,爱怜地说,小兔崽子,骗到爷爷我头上来了。过几天爷爷一人给买一个,管个够。

几天后,父母知道了,狠狠地教训了我俩一顿。


作者简介邓吉收,临邑人,1981年参加工作。大专学历,中文专业,高级教师。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德州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省、市、县等报刊或融媒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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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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