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 痒 挠
□张汝奎
痒痒挠,谁家没有?几乎家家都有。
某日,我在电脑前写作,忽觉后背发痒,便起身去卧室取痒痒挠。不料,竟见家里的小猫正叼着它玩耍,还大摇大摆地从我眼前溜过,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看着猫咪那顽皮的模样,我的后背仿佛也不痒了,一段段与“痒痒挠”有关的往事,随之浮现脑海。
不知为何,我从小就喜欢让人替我挠痒。约莫四五岁时,常随母亲去姥姥家。姥姥那时已年近七旬。一天,我在姥爷的瓜地里玩耍,姥姥也在。玩着玩着,后背忽然刺痒难忍,我便大声喊:“姥姥,我刺痒!”姥姥踮着小脚走来,撩起我的衣裳,伸手就替我挠。她的手粗糙,却挠得我十分舒服。一旁正修剪瓜秧的姥爷喊道:“不是有痒痒挠吗?别用手,小心把孩子挠疼喽!”姥姥不听,仍用手细细地挠。起初确实舒服,可没几下,我也觉出些许刺痛,便嘟囔道:“姥姥,您怎么不用痒痒挠呀?”姥姥嗔怪:“瞧你这孩子,年纪不大,讲究不少。行行行,给你用痒痒挠。”说罢,她从瓜棚桌上取来痒痒挠,替我挠了几下。顿时舒坦多了。姥姥笑了,姥爷也笑了。
转眼八岁,我上了本村的小学。班主任杨凤英老师,个子高挑,短发,笑起来两颊漾着酒窝,声音清脆。有一回正上课,我的后背突然奇痒,忍不住扭动身子、耸动肩膀,惹得同学们窃笑。杨老师发现后问我怎么了,我红着脸说:“后背痒。”一旁有个女同学插嘴:“痒就蹭蹭墙嘛!”我立刻回嘴:“你才蹭墙呢!”全班哄堂大笑。老师却温和地对班长小刚说:“去我宿舍拿痒痒挠来。”不一会儿,小刚气喘吁吁地递来痒痒挠。我接过来挠了几下,果然好了。老师笑着说:“下课再好好挠吧。”我悄悄瞪她一眼,心里嘀咕:又不是我故意要痒,挠破了怎么办?
时间飞逝,1965年,我升入高小,要到邻村去读五年级。那时的学制有些复杂,我们村是公社驻地,办有初小,能读到四年级,高小则须去别村。这些都是后话了。
我在家排行老小,上有四个姐姐、两个哥哥。全家人都疼我,什么好吃的都让我先吃,重活累活从不让我干。身上痒了,不是母亲就是姐姐、嫂子帮我挠。母亲从不叫二哥帮忙,说他手重,怕把我挠疼。二哥每听到这儿,总撅着嘴不高兴。不过,每当我和他一起外出砍柴割草时,若身上痒了,还得求他。我嬉皮笑脸地缠他:“二哥,帮我挠挠呗。”他嘴上不情愿,手上却极仔细,挠得恰到好处。那时我还不懂说“谢谢”,只冲他一笑:“好啦,不痒了!”兄弟俩便继续干活,直至日头西沉。
最难忘的,是母亲为我挠痒的时光。1962年,她带我去吉林省小丰满发电站看望当兵的大哥。父亲赶驴车将我们送到桑园火车站(今属吴桥县)。那时没有旅馆,只有大车店。房间宽敞,地面铺着麦秸和帆布,旅客需自备被褥。火车是晚上十点左右的夜车,我们中午抵达,需在大车店歇息大半日。店按钟点收费,具体多少,都由父亲张罗。
那年我八岁,事儿多,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如厕,一会儿又喊饿。父母虽念叨我“毛病多”,却从不真发脾气。一切安顿好后,我躺在大通铺的麦秸“地床”上,忽然又觉后背发痒,连声喊娘。母亲不急不恼,笑着将手伸进我衣内,轻柔地挠。才几下,我就不痒了。我说:“娘,好啦!”她抽出手,我翻身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深夜离店时,月色朦胧。大车店离车站不远,父亲送我们进站、检票、上车,安顿好座位才下去。火车鸣笛响起,轰隆声渐密,载着我和母亲一路向北,驶向大哥所在的军营。
作者简介:张汝奎,1954年生,已退休。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山东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德州市作家协会会员,德州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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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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