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物之小叔

□李霞

又是一个新春佳节。离开故乡十余年，每到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影像萦绕心头。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我想起了心里那个永远挥不去抹不掉的卖冰糕人的背影。记忆里，他骑个破自行车，后座上是一个刷白漆的木头箱子，里面塞一床棉袄，箱子上面用红漆写着“雪糕”两个大字儿。

小时候，那个叫李杏雨的小村子里有个小叔，幼时生了场病，救治不及时，落下了个轻度智障。

我记得那时候他和我还挺亲的，虽然他总是会不认识东家的亲戚西家的邻居，但是他认识我，知道有我这么个侄女在县城上学，看到我，露个大白牙一个人嘿嘿傻笑半天，那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他直到去世也没有结婚，但是他并没有天天在家里待着啥也不干。长大后，家里人发现了他的一个特长，会数钱算账。后来，长辈们一合计，干脆让他自力更生，便弄了一辆旧自行车，后座上搁一个冰糕箱子，大夏天让他满村子转悠卖冰棍儿。

他脾气很好，喜欢和外人聊天儿。看到小孩子凑上来买冰棍儿，总和人聊半天。有的孩子零花钱不够，看着他的冰糕箱子直流口水，他也不纠结，少几分也能给一根。碰到自家的亲戚，虽然他说不上来人家姓甚名谁，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老祖宗和他的老祖宗有亲戚关系，索性就不收钱了。每当这时候，他麻利地从冰糕箱子里拿出一根裹着雪糕纸冒着冷气的冰糕递到你面前，然后说一句，吃吧。那个年代，一块冰糕一毛钱，利润几分钱，可他从来都不算计，见了我这个侄女，总是大方地拿给我吃。那感觉真的挺好。

还好，每次卖完冰棍儿回家都能拿一些钱回来，算来算去还能不赔本儿，家里人都挺知足的。村子里辈分最高最有声望的老奶奶老拉着我的手和我说，别看他表面上有点傻，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我的记忆就这样永远停留在了上世纪90年代初期那个大夏天推着自行车卖冰糕的小叔身上。

后来，听老家的亲戚说，他去世了，具体岁数已经记不清了，好像三四十岁的样子。今天，在大年后这个回家省亲的日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他，一个长大后从来没有想起过的人。

童年是一个百宝箱，里面藏着各种各样好看的物件儿和各式各样欲说还休的过往。它们总会在人生的某个转角不经意间蹦出来，滋润你的心田，温暖你的心窝。我想，那时候的冰糕甜丝丝的味道无非就是糖精堆出来的，可能连个牌子都没有，但当时的情景却足以让我们回味半生。

作者简介：李霞，女，党员，硕士，原籍乐陵，现定居天津。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