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吕洪昌:老家和自留地的记忆






老家和自留地的记忆

□吕洪昌

上下班时,看到路旁杨柳吐绿,桃花含蕊,杏花嫣红,沟沿小草返青,田间麦苗茵茵,清明节气也随之而来。

父母去世后,每当清明,我都要联系上姐妹,带着家人,回到老家,到父母坟前清清杂草,摆出祭品,跪在坟前追忆几十年间的往事。

清明时,总忍不住要去家里的老房子看看。

家里的老房子,是儿时村里常见的土坯房,大小共有四间。当时房顶全是用泥巴糊的,只是后来交给族中一位哥哥住了,顶子换上了瓦。四间房子中其中一间略微宽敞些,当时的配置是四大件:苇子席、竹炕沿、黑板柜和煤油灯。晚上坐在竹炕沿上趴在黑板柜上点着煤油灯读书写字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常态。春冬两闲时,街坊邻居叔叔大爷也经常在这间房子里和父亲凑在一起闲聊,我通常是一边学习一边听他们聊天。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偶然聊起了打鬼子,不经意间我听得入了迷、上了瘾,后来一有闲暇我就缠着父亲讲打鬼子的事,讲完了一个就追着他再讲一个。

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或明或暗的煤油灯下,我听说了父亲被鬼子抓去朝鲜做过劳工,破袭战时帮八路军趁夜挖过公路,打反动派时去南方上前线抬过担架。听得最带劲的是二十九军的大刀队砍鬼子的事,提到一个18岁的士兵趁夜色一口气砍死18个鬼子时,父亲总是讲得眉飞色舞。听得最让人泄气的就是韩复榘一溃千里,此时父亲总是表现出对韩复榘的不屑和对抗战形势的惋惜。也是在这间房子里,我听到了父亲的小伙伴曾被鬼子抓去县城仰面绑在凳子上往鼻眼里灌过辣椒水,听的时候就想“那得多难受,鬼子咋就那么坏呢?”

在这间房子里,最让我自豪的就是父亲说族中有一位比我大几十岁的大哥,被鬼子抓到前邻居家里棍棒拷打,直至鬼子把铁板烧红了硬拖着他光着脚丫子上去走……但这位老大哥硬是挺过来,没低头没服软没招供。从此,他脚落下了残疾,村里人给他起了个绰号“铁脚丫子”。后来解放了,参加了工作,在我们县最初设立的唯一一家银行任过行长。就是这样一位铁骨铮铮的老革命,却从没有为自己的子女谋过任何私事,子女和妻子终生在村里做着普普通通的农民。

夏天时,就不能憋在屋里听故事了。那时的晚饭大多是在家中院子屋檐下,放上一张四方小矮桌儿,家里人或坐小床儿、或坐墩子,或干脆找块砖坐着,围坐在小桌儿四周。我的学习成绩一般就是在这时汇报的。父亲对待子女特别严厉,说一不二,不许反驳顶嘴,不许撒谎说假话。我那时不敢说假话,因为我和我姐很多年都是同班同学,再加上老师很多是街坊邻居,说假话败露的话后果相当严重,我们不敢承受。父亲相当重视说话要讲信用,常和我们念叨的就是“勤借勤还,再借不难”,还常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明令禁止我们随便占别人家的便宜。

除去老房子,魂牵梦绕的还有当年的自留地。每次清明回家时,从老房子去往墓地的路上,都还要走过曾经的自留地。自留地虽然已经几易其主,但清明走过时感觉还是以前的麦苗,依然亲切并感慨。记忆中,父亲整天都在地里劳作。印象深的就是父亲的工具——手持的铁锹、三齿耙、锄头,还有能拉的耠子、犁、耧、耙,再就是能转的石磨、碌碡、砘子、碾子……一年到头不停地轮流使用。炎炎夏日,我们小孩子让太阳吓得不敢跨出屋门槛半步的时候,父亲往往都是顶着烈日在地里锄草,他说“天热时锄草,草死得快”,他还说:“不趁中午快点干,若是下了雨,草又活了,就白干了。”他还说:“庄稼活不能偷懒,偷懒了草死不了,庄稼长不好,就没饭吃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世界也变化太快。现在不再住土房子,也不用再下地干活,村里种地也基本全用上了机器,但过去的时光仍然时时想起。

看到老房子就想起父亲讲过的故事,想起以前的故事,家国情怀就会油然而生,正义担当、秉公无私仍时时激励我前行。走过以前的自留地时,诚实劳动的激情和冲动也总是喷薄欲出。

(作者单位:人民银行平原县支行)



德州日报新媒体出品

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冯光华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