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范兴文:父亲的眼睛

父亲的眼睛

□范兴文

小时候,父亲说我是他的眼睛。

也许有人会问:你的父亲是盲人吗?不是,父亲的眼睛晶莹得很,明亮得很,眸子里放射着剔透而坚毅的光辉。他的眼睛,上可以仰望进碧蓝的苍穹,下可以俯视入浅黄的大地,远可以眺望到淡红的乡村,近可以凝视见深绿的禾穗。但父亲有时却看不见眼前灰色的乡间小路。

父亲刚满17岁,奶奶去世了,爷爷散了心,三个姑姑最大的才10岁,生活的重担全部压在这样一个身体瘦削但健壮又不肯服输的小伙子身上。

父亲19岁结婚,20岁有了我,25岁赶上包产到户,自己种了地。

那时,家里没有生产工具,最先进的农器是一辆手推车。春天里,父亲用它推土;夏天里,父亲用它收种;秋天里,父亲用它收获;冬天里,父亲用它积肥。父亲忙在一年四季里,像一个永远转着的风轮。

父亲把庄稼堆在小推车上,高高的像一座丘。母亲说:“你堆得这么高,看得见路吗?”父亲微笑着说:“我看不到前面的路,可是有你们做我眼睛呀!”母亲茫然地瞅着父亲,父亲就把一根高高的高粱秆递给我,命令似的说:“举高了,给我带路。”我和母亲在前面高高地举起一根比我高三倍的秫秸秆,蹒跚着引路。父亲昂着头盯着晃动着的高粱秆,车轴子像吟唱的蟋蟀,车轮子如碾动的磨石,父亲的脚步像敲动的鼓槌,汗珠子如碰碎的珍珠。

无论是推着岭,还是推着山,父亲的眼就是我们手中的秫杆,父亲的标就是我们的手臂,父亲的路就是我们的声音。我们的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大地和不停翻滚的车轮。

从此,一年四季,父亲、母亲和我一起走在晨光里,走在烈日下,走在夕阳中。忙碌的脚步碾碎了朝霞和晚辉。

播种是我们的希望,收获是我们的期盼,幸福是我们的向往。

父亲说:“我们向往好日子,追求幸福生活,但幸福不是现成的粮食,而是一粒种子,需要我们去播种。”

几十年过去了,经常,深深地、深深地想起那辆小推车和那高高的秸秆,想起苦难而勤劳、平凡而伟大的父亲!

想起父亲的时候,心中就会情不自禁地吟诵那句真言:幸福不是现成的粮食,而是一粒种子,需要我们去播种;幸福不是现成的花园,而是一朵小花,需要我们去浇灌;幸福不是现成的绿洲,而是一片沙漠,需要我们去开垦。



作者简介

范兴文,山东武城人,中学语文教师,自由写作人,喜欢写散文,小品文,作品自己结集为《温故天伦》《敝箧藏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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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冯光华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