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登 高 赋 诗
□程玉合
人生在世,难免有不如意之时。但凡遇此,总想寻一个情绪的出口。
饮酒是一种方式。邀三五知己,小酌漫谈,便可暂忘烦忧。
出去走走,也是一种方式。大多时候不必邀伴,独自一人,信步而出。寻一处水畔,或其他安静角落,站着,或坐下来,看看水,望望天,发发呆,甚至大吼几声,抑或流下几行清泪。
倘若所去之地有高处,或小山,或土丘,或某处亭台轩榭,人大概也会如古人一般,兴起登高之念。或快或慢地攀上去,微风拂面,极目远眺,或许便会觉出几分超然物外之感。
登高望远是一种传统,不独在重阳节这天。登高赋诗则是一种雅好。在那般情致之下,即便随口吟哦几句,或成一首小诗,也不负眼前这派美景。
美景有大用。心中有苦痛,它能让人忘却苦痛。原本快乐的,则让人在快乐之余,生出几分幸福,抑或快乐的忧伤。登高而不赋诗,难免有所失落,甚至觉得不够圆满。“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登高诗很多,老杜这首《登高》很有名。一如他的风格,此诗即便有“不尽长江滚滚来”的豪壮,但其中“啸哀”“多病”“霜鬓”“潦倒”等感伤之词,仍不免将人的思绪引向那份沉郁顿挫。老杜的诗句,细细品来,字里行间总萦绕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沧桑。
登高望远,必有所思。然所思所想,境界自有高下。有的人,纵使登上世界之巅,强劲的山风也吹不开其胸中的郁结。如孟浩然“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之句,便流露出诗人灵魂深处难以言尽的酸楚与希冀。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我最为推重陈子昂的这首短诗——《登幽州台歌》。一言以蔽之:大气。陈子昂亦怀才不遇,胸中郁结不平之气。然而当他登上古幽州台,思接千载,仰观俯察,脱口而出的,却是怀抱天地、意蕴千古的浩歌。前两句放眼历史。往前,不见古人。即使古时雄才大略、丰功伟业者,如今安在?时间之河滔滔奔流,千百年后,今日之风流人物,又复何在?历史长河绵延不绝,个人身处哪个节点?即便寿长八百,在悠远的历史长河中,亦不过瞬息。
第三句着眼空间。天似穹庐,何等高远;地载八极,多么辽阔。天地悠悠,而人立于其间,位置何在?一面是宇宙之无穷,一面是自身之渺小。“我”独立高台,在悠悠时空之中,何等孤独?念及此,怎能不伤心,怎能不落泪?
陈子昂写出了人类的渺小与深沉的孤独。这种渺小之感,恰恰源自一种博大的宇宙意识。若无囊括宇宙的胸怀,断然写不出这样的诗句。思想不臻于深邃,便难以触及对人类终极命运的关怀。
《登幽州台歌》发天地之思,抒家国之怀。其境苍茫,其意深宏,足显诗家绝唱。今人览古,当思接千载,以文培元,以艺铸魂。既得小康之安,更须涵养精神,以古人之风范,开时代之新境,方不负此盛世风华。

德州日报新媒体出品
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