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桂红
“家乡那棵红枣树,
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
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
记着我曾走过的路……”
祁隆创作的这首歌曲,呈现出一种返璞归真、简单质朴,通过任妙音纯净甜美的声音,轻轻诉说着对家乡的眷恋和对红枣树浓厚的感情。每次听到都会引起我对童年的回忆,产生强烈地共鸣,带我重回那段岁月。
我的家乡乐陵市朱集镇,是著名的金丝小枣之乡。我是在枣树底下长大的地地道道的枣乡人,我、我家的故事,大多也和枣树有关。枣树,记录着我的成长足迹,见证了家庭的变化与时代的变迁。
小时候,父母拉扯着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住在两间草房里,里屋是一盘铺着破席的土炕,外屋有一口盛粮食用的大缸(有时候是空的),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唯一的亮点就是院子里有一棵生机勃勃的老枣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就是枣儿红了的时候。下边分枝上的枣脆生生的,树尖儿上的“糖心”枣熟透了,有点软,又甜又香。树上树下随意挑选着吃。但是,一定要小心八角虫(刺蛾)!
我是农历七月出生的,一周岁左右时,每天都在这棵枣树的浓荫下玩耍。八月的一天,大姐爬上树给我摘枣吃,当时我还不会走路,就坐在地上看着、等着,大姐刚摘到手里几颗红枣,从树上掉下来一只八角虫,我就蹭蹭地爬过去想拿起来吃,大姐发现了,从树上跟头把式地冲下来,抱起我并踩死了虫子……
那东西浑身都长满了蛰人的刺儿,那刺儿非常小,不易清除。若被它蛰过,好几天都会肿痛得厉害,若是吃进肚子里,麻烦可就更大了。至今每次说起这事儿,大姐都觉得后怕。
有一年农历七月,调皮的哥哥,趁母亲去生产队劳动的空,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儿一起,把刚刚“白背儿”的小枣全部打了下来,正坐在地上,搂着一堆青枣和小伙伴儿分呢!
母亲一见,惊讶得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照准哥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胖揍!母亲倒不是心疼邻居家的孩子们分食,是怪罪哥哥把将熟的枣子过早地打下来。
记得每年秋天打了枣,母亲都精心晾晒、挑选,带给在天津的姥姥、姥爷。姥爷是中医,姥姥也粗通医术,家乡的金丝小枣医食两用,是他们的最爱。姥姥每天早晨将三颗小枣切成片、三片姜、一勺红糖放在碗里,开水沏好,空腹喝下,常年如此。一生脸上无斑点,身上无肿瘤。活到九十多岁无疾而终,睡过去的。
留下的部分小枣被母亲藏起来,只有等到过年时拿出来蒸花糕用。有时,我淘气干扰了母亲做活,也会得到几颗。一般母亲骗我说:你别闹,闭上眼,我给你变枣吃。我乖乖地闭眼等着,一会儿会有枣子落在手里,我吃着香甜的红枣就老实半天。
后来,在我上中学的时候,父母亲拿出全部的积蓄,又借了亲戚家一些钱,翻盖了房子,新房里添置了三屉厨、板柜、被搁子等家具。
老枣树静默着,此时它还安然无事地生长在院子里陪伴着我们,年年挂满通红的小枣。
放学后我时常在树下读书,并在枣树底下搭了一个兔子窝。因为,每次需要交书钱或者买学习用品时,看见父母东拼西凑的或者从衣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零钱,很艰难。于是,我养了两只小灰兔,每天放学给它们拔草喂养着,不能拔草时就给兔子摘枣树上的叶子吃。喂养足个儿后卖了五块八毛钱。
我紧紧地攥着这几块钱,盘算着书钱得多少,铅笔买简装的、作业本儿买纸质差一点儿的……
我精打细算着,因为,家境的贫寒让我懂得,在购买时只能注重物品最基本的实用性,不能奢侈到美观的层次。
那个贫困的年代总算过去了。上世纪末,做生意赚了钱的哥哥又翻新扩建了房子。由于新房的建筑面积大了,老枣树碍事儿了。一家人却都舍不得伐掉,于是,把它移植到了村头的责任田里。
那是一片与其他村民家的责任田相连的郁郁葱葱的枣树林,一眼望不到边儿,一天也走不到头儿。枣林中有几百年的老枣树,也有几十年、十几年的小字辈,一年四季景色宜人:春天嫩芽初上,一切生机盎然充满希望;孟夏枣花飘香使人春心荡漾;仲夏可感枣树林深茂密清凉;秋天可揽“千家小枣射云红”之圣景;冬天观老干虬枝那铮铮傲骨,踏银装素裹之林海雪原……
我经常来枣林里看看、摸摸老枣树,高兴时来,痛苦时也来。长大了,心事和烦恼也随之多了起来,但无论多么迷茫、孤独、痛苦,只要到了这里我的心就会踏实下来。
有趣的是,后来我的工作也和这片枣林有关。
从上世纪末,旅游渐渐热起来,开发生态旅游更是方兴未艾。我们在保护自然环境的同时,把外部经验与传统伦理观念融入旅游景点建设,开发旅游景点十几处。每年,特别是枣节期间游客甚多。我们每次向游客介绍起枣、枣林、家乡,便如数家珍一般。
现在,可不只是枣节期间游客多喽!朱集镇党委倡导创办枣树种植专业合作社,我家的老枣树也进入了合作社管理。枣树下种植了油菜花、牡丹花、芍药花、中药材等观赏性经济作物。这红枣产业与林下经济的有机结合,不仅是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新方向,而且春季旅游也火爆了起来。
春天,万亩枣林里,油菜花花团锦簇,远远望去枣林如黛,花似流金,一静一动,构成了春天独特的风景。不仅吸引了乐陵人不再去外地看油菜花,还有不少外来游客呢。
这种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引导我家入了社,枣树优势资源获得了经济效益,周围邻居们入社参与产业化发展的劲头更足了。
最近,乐陵在全市开展土地增减挂钩项目,老房子将要拆迁了,我们家即将住上漂亮的楼房,居住条件将又一次得到改善。我想:以后站在电梯房里的阳台上,还能看见我家那棵红枣树吗?俯瞰这一片枣林一定会很壮观!
一棵树有一棵树的命,一片林有一片林的命。树的命、林的命,甚至房的命,其实都是人的命。家乡那棵红枣树连着一家人的命运跌宕,见证了枣乡大地的嬗变与新生!
张桂红,乐陵作协会员,《乐陵文学》公众平台编辑。自幼热爱文学,作品散见于《鲁北文学》《乐陵市报》《乐陵文艺》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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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