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周末 | 去年立冬种小麦(外三篇)

去年立冬种小麦

□李宽云

今年的11月中下旬,田野里的小麦已是绿油油的一片。然而去年的这个时节,小麦的播种正经受着一场严峻的自然灾害考验。

农历2021年是牛年。现在来看,去年这一年应该是喜忧参半的一年。首先,如谚语所说:“牛马年,好种田。”春夏季节果然是风调雨顺,夏粮获得大丰收。然而,立秋是在农历六月二十九,节气之早,极为罕见。当地谚语说:“六月里立秋,颗粒不收。”以后的情景,人们印象都很深了,山东、河北等北方地区一反常态,秋雨连绵,许多庄稼被浸泡,减产或绝产;小麦因田间积水无法播种,由最佳的寒露节气延迟到霜降还无法进行。很多老人感叹:“多少年来,都发愁天旱耩不上麦子,没想到今年却因为天涝耩不上麦子。”在这种特殊天气下,人们只能准备在立冬节气抢种了。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到了立冬这天(农历十月初三),德州及邻近地区,雷声隆隆如夏日,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降水量达50毫米,超过了好多年份的全年降雪量。当地民谚说:八月里打雷,遍地是贼。但八月打雷,并不很稀奇;九月打雷,就十分少见;而十月打雷,则是当地很多年过花甲之人平生所仅见。

这场罕见的暴雪,对于小麦的播种无疑是雪上加霜,更让广大农民焦虑万分:本来秋季庄稼已经受损,如果小麦再无法播种,那就意味着明年夏粮收获无望。面对半个多世纪未遇的极端天气,农民朋友们横下一条心,准备向老天爷挑战了。等冰雪一融化,他们就挑选地势高、土质易干的地块,在泥泞的土地上抢种起小麦。但这个大胆的实验也意味着很大的风险,因为当地对于小麦播种还有句谚语:立冬不倒股,不如土里捂。意思是到了立冬节气,麦苗还不能分蘖,根少苗弱,很容易被冻死。但人们基于近几十年来气候变暖和地力增强的现实,再把种子量下大一点,硬是在立冬和小雪节气,把预计的地块全抢种上了小麦。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勉强播种的冬小麦在今年夏天竟然获得了大丰收。人们在惊喜的同时也悟出了一个道理:面对灾难,只有敢于应对,才可能有意外的收获!


读书那些事

□张海燕

莎士比亚曾说: 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大地没有阳光;智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

说到书,不禁想起记忆中我读书的几件往事……

年幼时,有一次姥姥领我上街玩。途经新华书店,我高兴地跑了进去。左瞧瞧、右看看,对图书爱不释手。最后我看上了一本厚厚的《儿童文学》,我悄悄地看了下封底的定价是2元。这在20世纪70年代也不是小钱了。我知道姥姥家贫寒,没有闲钱给我买书,所以也不好意思让姥姥给我买。可能是我的恋恋不舍让姥姥看出了端倪,最后,姥姥竟然买下了那本书,并且对我说:“别担心花多少钱,以后好好学习就行。”记得我当时双手抱着那本《儿童文学》,蹦蹦跳跳地跟姥姥回家了。

童年的事情有很多,但大多已淹没在记忆的长河中,唯独这件事令我记忆犹新,终生难忘。那本《儿童文学》承载了姥姥对我的爱和期望,某种程度上说,是姥姥为我打开了一扇文学之窗,让懵懂无知的我通过这扇窗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姥姥是我求知路上的引路人。每忆及此,都会让我热泪盈眶,这是怀念之泪,亦是感恩之泪。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知道应该读些什么书。“书非借不能读也”,记得上初中时,有一次从同学那儿借到一本梦寐以求的《红楼梦》,于是埋头读起来,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自己,不几天就读完了。后来又读了几遍,其中的细节让我回味至今。再后来,想读《简·爱》,但本地书店没有,只好托人从济南买了回来。读《活着》,明白了重重苦难不能打垮一个人,即使生活给予我痛,我仍然报之以歌;读《巴黎圣母院》,我憎恨克洛德的道貌岸然蛇蝎心肠,感动于敲钟人卡西莫多的善良痴情;读《追风筝的人》,我洞悉了阿米尔的背叛与救赎行为,也深刻地体会到战争的残酷、生命的脆弱与个体的渺小。

好书是可以滋养人一生的,尤其少年时代读的书,终生不忘。人的一生都是受教育的时间,活到老学到老。只要有心,时时处处都有学习的机会。“寒门博士”黄国平在其博士论文《致谢》中说道:“读书二十二载,信念很简单,把书念下去,然后走出去,不枉活一世……理想不伟大,只愿年过半百,归来仍是少年,希望还有机会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不辜负这一生吃过的苦。”

优秀的人在读书学习方面为我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让我们乘着书籍的航船,扬起信心的白帆,凭借勤奋的东风,驶向成功的彼岸。


家乡的老井

□王朝忠

我的家乡有一口老井,历史悠久,没有人能说清它的年岁。井水清澈甘甜,爽口宜人,就像母亲的乳汁,滋养着村里一辈又一辈的人。

老井在村西边,它的西侧、北侧是碧绿的田野,南临长方形水湾,岸边环柳,特别是井旁的那棵大柳树,树冠硕大,枝繁叶茂,婆娑多姿。长年与老井厮守,寒暑相伴,可谓忠诚的伴侣。周围十里八乡的人,莫不知其柳,皆知其井,闻名遐迩!

井壁用青砖砌筑,年深日久,长出一层青苔。井沿用青石砌成,经过脚印打磨,光滑平整,这是岁月的积淀。

那时,天刚蒙蒙亮,就有勤快的人在打水。水桶放落井台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扁担的跌落声、挑水人的谈笑喧哗声,声声入耳,犹如一支交响晨曲,在村庄的上空悠然荡漾。挑水的人们排成长队,扁担颤颤悠悠,发出吱吱嘎嘎声音,构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老井的水,冬温夏凉,甘甜可口,四季宜人。

炎炎夏日,人们从地里收工回来,或过往行人,口干舌燥,俯首喝一口水,甘润绵柔、清爽醇美。立刻感觉神清气爽,祛暑又解乏。然后站在井旁柳树荫下,凉爽的南风徐徐从湾中水面上吹来,顿感凉爽了许多,痛快极了!

午饭后,女人们围坐在井边洗衣服、洗被褥,谈家事,说夫夸子,嬉笑打趣,不时发出一阵阵爽朗的欢笑声。

夏天晚上,男人们手提小凳,先后来到井旁,边摇扇,边乘凉,边拉家常。相见无杂语,唯道庄稼长。此时,清风拂面,青蛙高歌,蝈蝈低唱,柳蝉长吟,蟋蟀弹琴,其乐融融啊!似乎预示又是一个五谷丰登之年,乡村夏夜是何等多情而美好!

近日抽空回家,顺便来看看养育我的那口老井,只见老井井口已封,周围杂草丛生。我独自绕井踱步徘徊,试想再找到什么;一会儿又向村里遥望,一会儿又环顾四方,似乎是期盼着谁的归来。我的心中不免怅然若失!自言自语地说:“哎,无情岁月催井老呀,它默默地奉献一生,也该好好休息啦!”

老井已完成了它的使命,可那井旁淳朴的乡情永远在我生命的长河里流淌,梦中仍然依稀听到井台边的笑声,故乡、亲人、老井永远在我生命里。



儿时的饸饹面

□范兴文

儿时第一次吃饸饹是在姥姥家。那次去县城里的姥姥家,比我大一岁的四姨悄悄问我:“你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吗?”我说不知道。四姨贴近我的耳朵神秘地说:“饸饹。”我问饸饹是啥东西,四姨说:“可好吃了,中午你就知道了。”于是我就盼望着午饭的到来。

中午到了,姥姥果然做饸饹面。我和四姨就聚精会神地蹲在旁边看,心里兴奋得不得了。记得是一个圆木筒,底部是带眼的铁片,桶里一个圆木柱活塞,上面安一个杠杆。用杠杆压那刚刚出锅的地瓜面窝窝头,底部圆眼里就会挤出面条般的圆条。那黑亮的丝条从孔里垂下来,长长的,弯弯的,简直就像黑色水晶柱。

姥爷提前捣好了蒜泥,蒜泥里加上酱油、醋,再放点香油。蒜汁用小勺舀在碗里,搅拌一下,吃起来甜中带香,酸中带辣,真是大快朵颐。姥爷亲切地称它为“面条凉粉”。姥爷、姥姥看着我们津津有味地狼吞虎咽,脸上就露出慈祥、惬意的微笑。

我和四姨吃饱了,小嘴轻轻一抹,小肚子惬意地一拍,就忙着和小朋友去玩了。四姨吃过饸饹,总喜欢把上衣掀得高高的,腆着圆圆的小肚子,对小伙伴喊:“我吃了个也(爷)饱也(爷)不饱。” 我也跟着四姨鹦鹉学舌。对方小伙伴也会露出他们或圆溜或瘪瘦的小肚子,用同样的话“回敬”我俩。起初我不懂话里的意思,后来才知道是说“爷爷我饱了”,是占人便宜的话。但是,这绝不会伤了我们小伙伴之间的和气,喊够了我们就一起玩捉迷藏,还一起去挖胶泥,印“人模”。

那个贫困年代,饸饹应该算是奢侈品了,地瓜面甜而香,细而柔,对于一个平常人家来说,能尽情地吃一次是一种不小的奢侈。老爷在当地是个有名的铁匠,他手艺好,能挣来点小钱,赶集回来,经常捎买一点地瓜干,所以我们的生活比别的人家稍好一些。

我们吃饸饹也有不太温馨的时刻。有一次,姥姥做饸饹做得少了,精明的四姨看在了眼里,她“噗噗噜噜”地喝了一碗,就想赶快去盛。姥姥一把按住勺子,夺过了瓷碗,白了她一眼说:“先让孩子吃饱。”四姨不反驳,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眼睛不住地瞅着盆里的饸饹,很怕我吃个“盆底朝天”。我也是知道四姨没有吃饱,就会特意留下一些。那时对亲情的理解没有那么深刻,只知道四姨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俩应该互相帮助。

最不会忘的是姥爷给我们猜谜语。我和四姨簇拥在姥爷膝下,集中了精力,把玩的事全忘掉了。“黑蚯蚓,天上来,掉盆里,人人爱。” 我和四姨齐声回答:“饸饹。”“再猜一个。”姥爷说,“‘哧啦!’你说这是干什么呢?”四姨抢先说:“裤裆开了。”我说:“是帽子扯了。”姥爷摇摇头:“不是,是煎鱼呢。”姥爷吧唧吧唧嘴,好像真吃到鱼的样子。“再给你们猜一个,还是‘哧啦’,你说这回是干什么呢?”我和四姨赶紧回答:“煎鱼!”姥爷说:“这回是炸肉呢。”姥爷又吧唧吧唧嘴。我们泄了气,因为姥爷的“哧啦”,总是变来变去的,让我们拿不住。但是姥爷的“谜”总让我们充满了期盼和向往。

我们的日子逐渐好起来的时候,不单是姥姥家,姥姥村子里的乡亲们也会拿饸饹来改善生活。特别是夏天,人们更是喜欢享用它。姥姥家有一个饸饹床子,一到中午,东家来借,西家来求,大家挨着号等着。有时候,连我们自己也等不上用。四姨和我郎当着脸,姥姥就说:“人家没有床子,先让人家用去,咱啥时吃都晚不了。”

后来,饸饹也传到乡下,甚是风靡了几年。再后来,日子越来越好,我们逐步迎来了姥爷所盼望的“哧啦”时代,饸饹无形中渐渐淡出了我们的生活。

说是饸饹淡出了我们的生活,也许不太恰当,因为我们现在的饭馆里不是到处都可以吃到它吗?的确,想吃到饸饹面并不难,但是它绝对不是一种物质“营养”,或许更是一种食物“猎奇”。

姥爷和姥姥已离开我们近20年了。我时时回想:饸饹伴随了我的童年,给了我温饱,给了我欢乐,更寄托了亲人最真挚的情,承载了最无私的爱,它永远是我记忆橱窗里的无价之宝。

今年回家时去看四姨,我特意提起了饸饹。四姨笑笑说:“怎么想起了它,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说:“做梦梦到的。”四姨说:“我也梦到过几回。”四姨说着眼圈就红了,我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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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李玉友

审核 | 冯光华  终审 | 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