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姜兰君:海拉尔的亲人回来了

海拉尔的亲人回来了

姜兰君

在我幼年的心目中,海拉尔始终是一个神秘的地方。之所以说她神秘,是因为那时一到春节前夕,海拉尔就会有人回老家探亲,来人一进村,整个小村庄就像壶里的开水一样沸腾了起来,人们奔走相告:“海拉尔来人了!谁谁家海拉尔来人了!”于是,到了晚上,许多大人小孩把碗筷往锅里一丢,蜂拥而至跑到那一家,围坐在从海拉尔回来的人身旁,东拉西扯地问个没完没了:海拉尔的草原看不到边吗?蒙古族人真的住蒙古包吗?海拉尔冬天气温有多少度?会冻死人吗?海拉尔有外国人吗?长的什么样子?他们平时吃什么?当听说俄罗斯族人平时吃列巴和牛肉的时候,人们羡慕得直咂巴嘴。

记得有一年我爷爷从海拉尔回来了,好多年没见,爷爷招呼我到他跟前,从鼓鼓的提包里拿出来一块列巴,我怯生生地看着他,只见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已经被无情的岁月刻满了深深的皱纹,两只眼睛因为常熬夜得了白内障,好像贴了一层薄薄的白膜,但仍不失慈祥。虽然有点陌生感,可大列巴的香甜味很快拉近了我和爷爷的距离,当时我幸福地想,这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了吧。

据爷爷说,他是在民国时期跟随他父亲和村子里许多人去海拉尔的,当时山东常年战乱,民不聊生,土地种出的庄稼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为了寻找一条生路,一家老小便背井离乡,踏上了闯关东之路。他们一边步行一边乞讨,几个月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叫作“海拉尔”的地方,才落了脚。其实海拉尔就是内蒙古自治区海拉尔区,是呼伦贝尔市人民政府所在地。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后来爷爷带领一家人靠在草地上打草饲养牛羊,没日没夜的下苦力,方勉强糊口度日。我的父亲就是在海拉尔出生的,因此小名叫“海生”。解放后,由于“关里”条件逐渐好了起来,奶奶为了减轻爷爷的负担,便带着我父亲以及我大姑、二姑又回到了山东老家谋生。而爷爷和我两个叔叔、一个小姑则在海拉尔扎了根。

那时,我村里还有许多一起逃荒的老乡们也在那里站稳了脚跟,成了海拉尔的永久居民,即使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老家还有一些不安于现状的年轻人到那里闯荡打拼。这种盲目流动的人口当时被政府称为“盲流”,是政策不允许的,以至于公社干部专门到我村子里开批判会,讽刺道:“海拉尔,海拉尔,半个姜辛庄”!因为交通不方便,经济又拮据,许多去海拉尔的人几年或者几十年才回来探亲一次,两地的人们相互了解沟通最多的则是通过书信的方式,可是书信很慢,身处异乡的人们为了怕家乡年迈的父母牵挂,在书信里又往往报喜不报忧。所以,海拉尔探亲的人一回来,家乡的人们就会争先恐后齐聚去嘘寒问暖,打听各自在海拉尔居住的亲属的工作、生活现状。海拉尔回来的人则不厌其烦地讲述着他们关心的人和事。如果谁家海拉尔的亲属让探亲的人捎带10块钱或者粮票物品之类回来,接收者会高兴万分,自己和一家人也感觉脸上顿时有了光彩。不知不觉,因为有共同感兴趣的故事,大家往往一聊就到了半夜,这时人们才恋恋不舍地回各自的家,仿佛明天海拉尔的人就要回去一样……

如今,交通发达了,来往越来越方便;人们也都有了手机,两地的人们可以微信视频聊天,和真正见面已经没有了多大区别,海拉尔再来人也不再是稀奇的事了。而从海拉尔再回老家的都是那些心系故乡、十分怀旧的人。去年春天,我70多岁的小姑不辞辛苦回到老家,对于家乡的一草一木她都感觉无比的亲切。走亲访友,品尝一下家乡特产,到老宅子瞅一眼破落的屋子,满满的全是留恋。出门就是柏油马路,家家用的是自来水,有的村民开车去上班,好多人在县城买了楼房,更多的年轻人去了北京,广州,甚至是国外发展……她从内心深处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家乡的巨变…

而从未去过海拉尔的我,却对那片神秘的土地充满了无限美好的向往!是的,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海拉尔,去观看漫山遍野的白桦林,去欣赏额尔古纳河荡漾的碧波,用满腔热忱去拥抱那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茫茫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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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