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孔令成:我的大哥



我的大哥

□孔令成

今年夏天,我乘飞机从深圳飞回老家,探望年迈的大哥。

有四五年没有回老家了。父母前些年已去世,只有大哥在老家生活,非常想念他。

下了飞机,搭上返乡的客车。车窗外,空中飘着淡淡的白云,一束灿烂的阳光射进车里。

在村口下了车,急忙往家赶去。“弟弟!”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呀!是大哥。大哥戴个草帽,光着黝黑的脊背,看上去,原来身体健壮的大哥这几年苍老了许多。

我赶忙拉住大哥的手说:“哥,你怎么在这里?”“听说你回来,我不是在这里等着你吗!”大哥激动地攥着我的手,我的眼圈一下红了。我心疼地说:“哥,天这么热,你等着,我去买两个冰棍。”哥一把拉住我的衣襟:“不、不,冰棍太凉,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那边一会儿。”大哥走过路口,径直朝西瓜摊走去。看着大哥的背影,往事一幕幕浮现在我的眼前。

1982年,我考入县重点高中,这虽然是个高兴事,但却给本来生活困难的家带来了负担。父亲患有脑血栓,不能自理,母亲也体弱多病,一家的生活重担就落在了大哥身上。听到这个消息,父亲在一旁只是笑,磕磕巴巴地说:“咱……咱……祖上几辈子都是大老粗!”母亲说:“大成考上高中,给咱家露了脸,娘高兴。再困难也要供你上学,只是这得辛苦你大哥了。”我忐忑着说:“要不,我就不上高中了,在家跟大哥一起干活,伺候爹娘。” 大哥在旁边一听就急了,把脚一跺说:“那可不行,有哥哥在,你啥也别想,好好去读书。”就这样,亲戚借,邻居帮,终于凑够学费。

那时,大哥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有不少上门说亲的都被大哥委婉地拒绝了。 有人问大哥:“傻小子,怎么不说媳妇?”大哥说:“弟弟上学需要我,等他高中毕业,我再考虑自己的事。”

大哥在家里一边干农活,一边做生意。冬天农闲时,大哥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赶到二三十里以外的地方去批发麻花。一根麻花一毛钱,大哥驮着一箱子麻花,跑遍了十里八乡的村庄。“麻花——”,吆喝声回荡在村庄上空刺骨的寒风里。

入学的那个冬天,一天,寒风呼啸,雪花飘飘,下课后我正准备去食堂买饭,看到大哥在教室外张望,我赶忙跑过去问:“大哥,天这么冷,你怎么来了?”“我给你送了一点钱来。”大哥手哆嗦着,从一个小布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我手里,说:“弟弟啊,有哥在,不要舍不得吃!”大哥一边嘱咐我,一边焦急地说:“还有一箱麻花没卖完,我得再去卖卖。”大哥走后,我打开纸包一看,全是零钱,大概有十多块钱。

高三那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我放假回家。推开家门,看到大哥盖着被子在炕上蜷缩着,我问母亲:“娘,大哥怎么啦?”母亲说:“你大哥被昨天的大雨淋着了,重感冒了,不让他去卖麻花,他非要去,说是周末你要回来,得准备足了你的生活费。”我伸手一摸,大哥的额头滚烫,还在昏迷之中。晚上,我陪在大哥身边照顾他。深夜,听大哥昏睡中还在吆喝“麻花,麻花!”看着大哥这种样子,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1985年,我考上了大学。冬天,刚结婚的大哥,不远千里赶到了学校,我以为家里有什么大事,一问,才知道是来给我送被子的。大哥说:“怕你冷,我和你嫂子商量着把这床最厚的陪嫁被给你送来,也顺便来看看你。”我的大哥呀!我想对大哥说句感恩的话,可是喉咙里哽咽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

大哥提着两个西瓜走了回来,招呼说:“弟弟,走,回家!”进了家门,视力低下的嫂子听到声音,在炕沿上摸索着,急切地问:“是弟弟回来了吗?”我答应着赶快扶住了嫂子。饭桌上,我了解到哥哥嫂子的生活状况,他们是五保户,嫂子又是残疾人,国家每月都有一些补助,所以,他们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可是大哥的生活水平与同村人相比还是略低了一些,家里只有一些破旧的小家电。我悄悄地去城里给大哥置办了液晶大彩电和冰箱,又给他买了一部智能手机。大哥高兴地抹开了眼泪。有了新手机,大哥高兴地问这问那,学着操弄手机的技巧,哥俩加上了微信,也会用语音输入聊天了。

回深圳那天,哥嫂送到村口,大哥握着我的手说:“弟弟,不要挂着我,我挺好的,好好上班,有空了,就回家看看。”

汽车开动了,哥嫂站在村口,目送着我远去,风中,他们宽大的衣襟飘拂着,像一面挥舞着的旗帜。

“麻花!”那熟悉的吆喝声再一次回响在我耳畔。

作者简介:孔令成,武城县鲁权屯人,北京海淀中学语文教师,喜欢写散文、随笔,作品结集为《旧事前尘》。

作者简介:孔令成,武城县人,中学语文教师,喜欢写散文、随笔,作品结集为《旧事前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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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玉友

审核|冯光华  终审|尹滨